曾经(1/1)

羽天在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了,自己的这个父亲不喜欢自己,她记得一句话——父母是真爱,孩子是意外。

她确实是个意外,她的意外出现给她的母亲带来了灾祸——她的生辰也是母亲的祭日。

父亲很爱母亲,以及她长得比较像父亲——这些是是她从小就知道的,因为在她看来,这两个理由是父亲不喜欢自己的重要原因之二。

其实,羽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感觉之前父亲并不讨厌她,那条项链就是证明,真讨厌她也不会送她这东西——据说那是她母亲生前留下的,但——

当她在门口听墙角听到父亲和别人要以她作为诱饵找到那些失踪的小孩时,一切的爱都显得那么廉价。父亲不可能没察觉她在偷听,但他还是说了,或者说故意说给她听的。不然一个公主出门哪有这么容易被人贩子抓走。

被及时赶到的护卫救下,她至今都记得,当时每个小孩都有被陆续赶来的父母抱在怀里安慰,不管多大,而某个献祭了女儿的父亲当时正四平八稳指挥着救出更多孩子,羽天被冷落在一旁,身体上的伤口隐隐作痛,痛的她当时脑子发麻。

也是那天,或者说,从他真的把自己丢下任由她被那些人带走的那一刻,羽天内心所有对于“爱”的幻想消失了。

连亲生父亲都能为了利益舍弃爱,更不用提别人的。

再次遇到榭夕是个夜晚,当时她结束了一天的训练,身上还有训练受的伤——不是普通训练,把她放入一群饿了三天的饿狼之中,她除了赢不可能活下去。

训练完那个父亲并不在意羽天会去哪。

羽天当时坐在宫殿外的一棵树上,树荫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也减去了空气里的燥热,她靠着树干,看着肉眼里看着感觉只有巴掌大的宫殿,视线回到自己包扎的手脚,脸上也有擦伤。

羽天盯着左手小臂上的白色绷带,抬起手,狠狠一扯,还没结痂的伤口立刻又淌出血,羽天看着血顺着手臂滑到手掌,一条蜿蜒的血路出现在她手上。

“你在干嘛?”一道男声出现在她身前,当时羽天因为痛觉暂时没察觉有人靠近,抬眼看到个年长她可能三四岁的少年站在她面前,他站在和她坐着的同一个树枝上。

感受到他没有恶意,羽天没没搭理他——这个树也不是她的,她总不能这么霸道把人赶下去吧。

少年看到她的脸好像愣了愣,她原本披散着头发,低头时大半张脸都被遮住了,抬头时少年才看清她的样子——

羽天的样子变化其实挺大的,后来问榭夕,他说他当时看到她的第一眼,莫名其妙就想到了她小时候——羽天觉得他在瞎说,她明明和小时候一点都不像。

“是你啊。”

羽天听到这话回忆了一下,然后抬眼茫然地看着他。

“就是那个,绑架。”

被她一提醒,羽天稍微想起来了,但她只是想起来绑架的事,至于他到底谁,羽天没有印象,也不关心,闭眼靠着树。

少年在她面前一阵悉悉索索,这是布料摩擦的声音。

“那个……”

这句话应该是在和她说,羽天睁开眼就看见他伸着手,手里有个锦囊。

“这里面有药,你受伤了。”

羽天盯着看了几秒,然后摇摇头,又闭上眼睛靠了回去。

“里面没有奇怪的东西的,不信你看。”说着拿出绷带,酒精,羽天又是睁眼看了看又闭上了眼睛。

“我帮你上药吧。”他当时以为羽天不会说话,补充了一句:“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不用。”羽天终于开口了,眼睛都没睁开。

“我靠你会说话?!”

“…………”

说来很巧,不论是她们第一次见面还是这次,羽天都没说过话,榭夕当时就以为羽天是个哑巴。

“你这手伤的很重……”他开始啰嗦,羽天没搭理他,突然感觉自己左手被拉住了。

算了,他想乐于助人就助吧。

“我先消毒,有点疼。你疼就喊出来。”

羽天一直一声不吭,伤口消毒时也仅仅皱了皱眉。

听到“好了”,羽天这才睁眼看了看,整整齐齐,比她自己包扎的好多了。

“谢谢。”这是羽天第二次开口。

“哎呀没事,我经常受伤,所以这方面可专业了。”

经常受伤,和她一样?

“你是不是很累?”榭夕见羽天一直闭着眼睛问:“你在这儿睡不安全,那不是你家吗,你怎么不回家。”他指了指宫殿,羽天心头一动,他居然知道自己身份,但她依旧靠着树没说话。

看着他朝自己挪近,羽天有点不悦地皱了皱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被羽天盯得有点发毛,榭夕讪讪开口:“你好像发烧了。”

是吗?难怪一直想睡觉。

羽天站起身,心想那就回去吧,在这发烧更严重前,她开了个阵,静静看了榭夕好几秒,像是要记住他的样子,然后她开口:“谢谢,我先回家了。”

羽天拿出一根银色的线圈圈,放到他手里:“我欠你个人情,扯断这个圈我可以感受到。”

羽天说完完就走进阵里,留下榭夕一人在那呆站着。

榭夕拿着那个银圈,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原因,这个银圈好像在发光。

榭夕想到羽天刚刚的话,试探性的扯了扯银圈,谁知银圈一下子就断开了,然后下一秒,羽天的阵门出现在他眼前。

“怎么了?”羽天平静地问。

榭夕看着羽天和刚刚无异的样子,他怀疑刚刚羽天怕不是前脚刚回去后脚又出来了吧。

榭夕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抱歉,我没想到这个一扯就断。”

“没事。”羽天又拿出一根递给他,转身开阵离开了。

榭夕看着手里的的银圈,又拿起那根被他扯断的,对比了一下,不是错觉,银圈上有淡淡的光泽,而被扯断的那个光泽消失了——光泽消失意味着银圈也失效了。

他小心翼翼把两个都装进兜里,开了个阵回家。

这种传送阵很方便,但不能传送到那些有结界的地方——除非有一些特殊道具或者布置结界人的许可。和进别人家要么你有钥匙,要么房子主人给你开门差不多道理。

“爸,妈,我回来了。”榭夕把阵门开到家门口,才出来就大喊大叫。

“小夕回来了,正好可以吃饭了。”在厨房的父母探出头招呼道:“你先去洗洗手。”

“好。”

榭夕跑进屋先回了自己房间,打开抽屉翻出一个空锦囊,把两根银线都装了进去,往身上的兜里一塞,后来又觉得不太保险,施了点魔法把兜封住。

完美。

这才走出房间洗手,然后走到厨房,拿出昨天剩的半颗青菜洗……

饭桌上,老父亲突然开口:“今天心情很好?”

“你怎么看出来的?”

妈妈接话:“你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还不停摸你那个兜。”

“这么明显的吗?”

看见父母的眼神他知道了——真的很明显。

“今天干嘛去了?”老妈八卦道。

“秘密。”

“就你?还秘密?孩子他娘你信我这样子八成是思春了,看上了别人家的闺女。”

“爸,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我也是从你这年纪过来的,你小子这样子我还不清楚吗?”

榭夕只是笑笑不说话,吃完后收起放在他对面的空碗碟。

……

晚上,榭夕躺在床上,一手枕着头,一手拿着锦囊,月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他亮亮的眼睛里。

羽天第二天还是坐在原来的地方,尽管昨天有点小插曲,但她习惯了待在那里,懒得换位置,而且之前那么多次那个少年也没出现过,总不能这么巧吧……

“好巧啊,你也在这。”

羽天:………………

羽天依旧是闭着眼睛的,听到声音默默抬眼幽幽看他,榭夕莫名其妙地感觉周围空气冷了几分。

“你退烧了?”

并没有,只是不想待在那里。

羽天摇摇头,没说什么。

“那你还出来玩?”榭夕刚说完就意识到自己好像管的有点宽了,立马道歉:“对不起,我的意思是……”

看他支支吾吾,羽天也没为难他,开口说了“没事”就闭上眼睛。

“我要怎么称呼你啊?叫殿下吗,还是公主,还是公主殿下?哦哦,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榭夕,榭是木字旁加谢谢的榭,夕是夕阳的夕,我爸妈说我出生时正好是傍晚,当时夕阳可美了。”见羽天一直闭眼不说话,榭夕突然觉得自己话有点多了,下意识又道歉:“对不起。”

羽天睁开眼,奇怪地看着他:“为什么要道歉?”

“我好像打扰到你了。”

确实是。

羽天挺好奇的,按理来说他也是小时候被绑架的人,对于一个陌生人这么没有防备心吗?感觉他要不是觉得打扰到她了他能把自己家底都透露干净。

“有点,但没关系。”羽天默了默,接着说:“羽天,羽毛的羽,天气的天。叫我名字就好了。”

榭夕愣了愣,眼睛亮亮的笑起来:“好的,羽天。”

“你看着比我小吧,我能叫你妹妹吗?”

“…………不行。”

“好吧。哦哦对了羽天你还发着烧,你吃过药了吗,我今天找了找我家里的药,你要不要试试,我生病时都是吃这个…………”

羽天好像能猜到他是怎么被人贩子拐跑的了,这傻样,被卖了还在给人家数钱吧。

“不用。”羽天拒绝道。

“那你是不是要睡觉?你在这儿睡吗,我可以帮你望风。”

“…………不睡。”

“那你想不想去玩啊……但你病着,好像不太方便……等你病好了我可以带你去玩哦,我家附近有条小河,我们可以抓鱼……”

“榭,夕。”

羽天第一次喊他名字,带着不确定,一字一顿的,她声音不大,轻轻的,却一下子让他哑了声。

“你能别说话了吗?”询问的句子,陈述的语气。

再说话挺怕你把老巢都供出来了。

“嗯,抱歉。”

“…………你不需要道歉。”

榭夕下意识又想道歉,硬生生咽了下去,变成了“好”。

然后两人就这么在树上干坐着。

“那个……能问问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吗?”榭夕斟酌了半天,还是没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