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1）
吉祥镇的夜晚是宁静的，在镇上唯一的铁匠陈顺的家中，一袭黑衣的铁匠正在询问着自己想要了解的事情。陈顺的对面坐着的就是他刚才从林中救回来的那个女子，她身上的缠的绷带，显示她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
“兰姑娘，你们镖局为什么要投入全部力量，押送这么一车破烂？”陈顺问道。
这名叫兰月希的女子显然对此十分吃惊：“破烂？陈大哥，我们押送的是朝廷赈济南方水灾的二十万两黄金啊！”
陈顺的口气虽平静，却道出一个残酷的事实：“箱子里的金子，都是涂了金粉的铅块。”
兰月希叹了口气，垂下头来慢慢说道：“十天之前，官府找到镖局，告诉我爹：因为南方水灾，朝廷已经拨出二十万两黄金用来救灾。这笔钱数目太大，会有不少强盗土匪打它的主义，官府不敢押运，请我们兴远镖局来押送。走这趟镖定金就有一千两银子，事成之后再给我们五千两。”
陈顺道：“兰老英雄武功高强，一把‘朝阳刀’罕有敌手，确实有接这种镖的实力。不过既然这镖连官府都不敢押运，又开出这么高的价钱，那么一路上必定凶险异常。按说以兰老英雄的为人，不该会如此轻身犯险。何以不但倾巢而出，赌上全部身家，还将你也带上了？”
兰月希又不由自主地流下了眼泪：“兴远镖局以前确实辉煌，可现在早就式微，不少镖师都离开另寻出路了。官府找到我们时，爹虽然明白是火中取栗，可如果能押镖成功，凭这笔报酬完全可以让镖局恢复生机。于是决定赌一把，带上了镖局全部人马押镖。可即使这样，也不过二十五、六个人而已。我自小跟爹学过一点武功，为了助爹一臂之力，便主动跟来了。”
陈顺说道：“兰老英雄的朝阳刀法属于刚猛一路，刀势大开大合，并不适合女流。就算他将刀法对你倾囊相授，怕是你也难得其精髓。”看到兰月希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陈顺停止了对武功的评论：“接着说吧。”
兰月希抹了抹眼泪，接着说下去：“出发之后，前十天居然什么危险都没有遇到，我们也就放松了警惕，直到今天白天来到吉祥镇。”
陈顺接口道：“嗯，我在酒馆里也看到了你们。”
兰月希继续说道：“傍晚时，我们来到那片林子……”兰月希慢慢讲述着被土匪劫镖的过程，仿佛白天的一切又出现在了眼前：连续的陷阱、机关、弩箭让队伍死伤惨重，父亲虽然武艺高强，一把刀尽数挡开了对方的弩箭和暗器，但对方数十人出现围攻镖车时，自己这边只剩下不到十个人。父亲浴血奋战，却好虎不敌群狼，更不用说对方领头的武艺十分高强，终于让父亲和其他镖师饮恨当场，自己也受伤被擒……
兰月希边说边哭，终于泣不成声了。
陈顺待兰月希平静下来，才慢慢说道：“中午在酒馆，我除了看见你们，还见到了一个监视你们的人，他是附近黑虎山的人。而之前我为了救你杀死的那些人，也都是黑虎山的，其中那个领头的，就是黑虎山的二当家刘烈。可是，傍晚你们遭遇抢劫时，对方的手法，却一点不像黑虎山惯用的技俩。我想，这恐怕是有人教他们这么做。”
“你知道他们要劫镖！”兰月希哽咽着质问陈顺，“你却没有帮我们，任凭他们得逞。你这么厉害，如果早点出手，爹就不会死了！”
陈顺没有反驳她，自责地说：“我低估了黑虎山的实力，以为黑虎山没有能力劫兴远镖局的镖。到了傍晚，我心中不安，才顺着你们的去路追过去，只看到了满地的尸体……这，这是我的疏忽……”
兰月希没有再责怪陈顺，沉默了一会儿，陈顺继续说下去：“如此大的一笔钱，在出发十天之内却没人劫镖，只可能有一个原因：有一个势力极大的黑道组织看上了你们的镖，因此其他强盗土匪全都闻风丧胆，不敢跟他们抢食。黑虎山没这么大的势力，所以这次劫镖，黑虎山的背后定然有一个极其强大的组织在撑腰，也是这个组织教会黑虎山用这种手法来劫镖的。你们押的镖名义上为二十万两黄金，实际上却并不值钱，这应该就是朝廷为了防人劫镖而混淆视听。那么一定至少还有一支队伍的在护送真正的二十万两黄金，你们做了替死鬼！”
陈顺的分析，让兰月希知道了这个沉重的事实。
沉默了一会儿，陈顺说道：“好了，趁天还没亮，你快点走吧。”
兰月希瞪大了眼睛：“你要赶我走？”
陈顺平静地说：“这里，不是你的容身之所。”
兰月希哀求着：“我娘在我很小时就死了，现在我爹也不在了，我已经无处可去了。求求你，让我留下吧。”
陈顺不为所动：“我会给你一大笔钱，还有我的马可以送给你。兰老英雄一生侠义，一定会有人愿意接纳你的。”
“可是，如果我不走呢？”兰月希还不死心。
陈顺正色道：“那我就来给你一个不得不走的理由吧：天一亮，黑虎山一定到吉祥镇来查找杀了他们二当家的人。黑虎山盘踞多年，官府根本奈何不了他们，当他们来到镇子里，发现你的时候，镇子里的百姓会有什么下场？你难道要连累全镇的百姓么？”
兰月希沉默了一会儿，无奈地回答：“好吧，我走。”
……
当陈顺把骑着马的兰月希送到镇子的出口时，停了下来：“从这里走就出镇了。记住，不要往黑虎山的方向走。你说过，今天的一切就像一场噩梦，我只能祝愿你早日从噩梦中醒来。”
兰月希点点头：“我能问个问题吗？”
陈顺看着兰月希：“说吧。”
“我们互不相识，你为什么要救我呢？”
陈顺停了片刻，慢慢地说道：“也许，是因为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吧。”
此时，在黑虎山山寨中……
“小罗，你肯定你刚才说是真话吧？”一个面色冷峻的男子询问刚才在陈顺手下逃生的小罗。
“沈先生，句句是实！”小罗仍未从那种难以名状的恐惧中缓过来。
“你下去好好休息吧。”沈超摆摆手，若有所思。
大当家见沈超不吭声了，心中着急：“沈先生，这件事……”
沈超叹了口气：“想不到，这里竟有如此身手的人，难道是他？”
听闻这句话，大当家连忙追问：“谁？”
沈超没有回答，反问道：“谢头领，能一个人轻松杀死你的二当家和九个最精干的弟兄的人，会是谁？！”
谢头领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怎么知道这是一个人做的？”
沈超轻蔑地看了谢头领一眼：“小罗醒来之后，与我们派去接应他们的人撞上，我们得知消息赶过去之后，我仔细查看了现场。所有足迹之中，只有一个人的足迹是陌生的，其他的足迹都是我们的人的。你觉得，对方还会有第二个人么？”
谢头领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蔑视，但又不好发作，嗫嚅着反问：“难道就不可能有其他人藏在树上发射弓弩暗器么……”
沈超冷笑一声：“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死掉的弟兄们都是被自己的武器所杀？”
谢头领无话可说，半晌才说：“你是说，这个人手无寸铁，单靠空手入白刃，就杀了我们十个人？”
沈超答道：“这不是很明显的么。”
谢头领疑惑地说：“那么，这个人，会是谁呢？”
沈超略为想了一下，娓娓道来：“谢头领，你应该知道，所谓当年江湖上的十大杀手的说法吧？”
谢头领点点头：“当然，十大杀手，每个人的名字都是两个字，每个人的绰号也是两个字。那十个人中还有沈先生你呢，你是……”
“闪电。”沈超打断了他，“我排名第五。而我们黄天会的帮主，就是十大杀手中排名第三的‘神风’钟元。实际上，十大杀手中的第四名到第十名都早已是黄天会的人了。朝廷这次派出了六路人马押运二十万两黄金，我们早已得到消息，除了我之外，‘谜团’、‘幽灵’、‘郎中’、‘神鹰’也各自出马，负责截杀其中的四路人马，而老大和‘狂人’、‘摩天’则三人联手，去截杀唯一一路由飞虎军押运的队伍。”
谢头领十分诧异：“飞虎军？”
“不错。”沈超说道，“其他五路人马均是由当地官府派人押送，或者像这一路交给镖局押运。但那一路却是由直属朝廷的飞虎军押运，虽然他们也伪装成了官府的差役，却没能瞒过我们黄天会。仅有这一路是飞虎军亲自出马，这二十万两黄金是在哪一路人马手中显而易见，帮主也自然要亲出。”
谢头领不解地问：“既然如此，你们五个人为何还要出手截杀其他队伍呢？”
沈超笑了，笑声中隐含着鄙视：“当然是以防万一！如果飞虎军押运的不是黄金，黄金在其他人马手中，我们岂不是要扑空么？”
谢头领接着问道：“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没讲明白是谁杀了我的弟兄。十大杀手有八个都在黄天会门下，那另外两人呢？”
沈超继续讲下去：“另外两个人，很厉害。一个叫何俊，曾经让白罗庄少庄主罗猛在全庄戒备森严的情况下死在光天化日，庄主罗威亲自带人追杀他，却被他一人将罗威和十余名手下尽数杀死。不过，何俊却在最出名的时候突然失踪，那时有人说他是被人杀掉了，也有人说他退隐江湖，还有人说他投身公门。但是三年前，江湖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名叫‘天兴帮’的杀手组织，帮主就是何俊。天兴帮算不得什么大帮派，但论其刺杀的本事，比我们黄天会只强不弱，而且何俊作为帮主，起初还亲自出手，后来出手越来越少，反而是他培养的几个徒弟成了骨干，表现不俗。何俊因此得了‘大师’的绰号，十大杀手排名第二”
谢头领瞪大了眼睛：“这次，会是‘大师’亲自出手杀了我的弟兄们么？”
沈超摇摇头：“他要是想做这事，派几个徒弟来也是一样，独自一人前来，不像他的行事风格。还是说说这排名第一的吧，‘天才’凌霄！”
“天才？”谢头领问道，“为什么叫天才？”
沈超回复了一贯的冷峻神色，道：“因为，他就是天才。
“当年，有个地方叫后卢镇，镇上有两个恶霸，一个叫陈祖光，一个叫韩晓流，这二人都是镇上富户，仗着自己武艺高强人多势众，欺压百姓无恶不作。突然有一天，有人在街上贴出一张布告，说韩晓流高价请了自己杀陈祖光全家。当天晚上，尽管陈祖光高度戒备，自己的儿子还是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了脑袋。第二天早上，镇里的居民都看到陈祖光儿子的脑袋挂在了韩晓流家门前。陈祖光愤怒之下，带人与韩晓流火并，双方两败俱伤，二人奄奄一息之时，一个少年出现，轻松将二人格杀。原来，是镇上居民不堪压迫，凑钱请了这个少年出手出掉这两个恶霸。十几岁的年纪，就干成了这么一单大买卖，这名叫凌霄的少年就此成名，被称作‘天才’。天才接单百无禁忌，几乎什么人都敢杀，且无一失手，死在他手里的，有江洋大盗，也有积善之人。
“可是，五年前，‘天才’突然失踪，谁也不知道他那里去了，有人说他死了，可算起来他现在的年纪也不到三十岁，怎么会随便死掉，何况，有谁能杀的了他呢？今天这件事，我才想到，也许‘天才’就藏在这附近。”
谢头领问：“你就这么确定？”
沈超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是的。‘天才’虽然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却偏爱匕首这种短兵器。谢头领，山寨附近是不是有个小镇叫吉祥镇？”
谢头领回答：“是的，离山寨不到半天的路。”
沈超道：“如果他要隐居，藏在吉祥镇倒是不错。如果那些弟兄真的是他杀的，那个女人也一定是他救走了。那女人受了伤，一时半会应该不会离开，我们明天多带些人，到镇上排查那女人，一定要让他露出狐狸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