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9章 番外:真假爹爹(1/1)

幽谷中,隐隐传来浑厚钟声。

医仙谷每天规定的晨会开始了。

弟子们皆前往清华殿听课。

人流涌动,步履皆是匆忙。

“快点快点,去晚了又要被师父骂了。”

其中倒也有人不急不慢,步履悠闲道:“怕什么,你没发现师父这几天心情明显变好了吗,最近脸上用挂着笑,连话都很少训了。”

“这个我知道,听上面的师兄说,是咱们师姐终于有着落了,了了师父的一大心结,你说师父能不高兴?”

“啊?师姐有着落了?说的哪家?”

“好像说是云翊的皇室,哦记起来了,安阳王,师姐就是为了他好像留在了京城,不知道还回不回来看咱们。”

“诶,别说了,师姐你还不知道,见一个爱一个,保不准她玩腻了就自己跑回来了。”

“好像这次不大一样,我看师父前些天都开始对庚帖了,听说对这安阳王啊十分满意,说不定这次是动真格了。”

“你说师姐要是嫁人了,师父现在是高兴了,但是京城那么远,以后师父能见着师姐的机会少了,他会不会郁郁寡欢,后悔啊?”

有人笑道:“这不可能,师父有了新欢,疼她疼得比以前的师姐还厉害,不可能会郁郁寡欢。”

“师兄说的是小长笙吧,别说师父喜欢了,我也挺喜欢的,小包子倒是十分招人稀罕,见着我还一口一个九哥哥叫着,我可真是心口都化了。”

“是啊,自从小长笙一来,咱们谷里都有趣了许多,以前怪沉闷的。”

一群人赶着去上课,却也不忘闲聊两句,个个谈兴很浓的样子。

说着说着,就见得不远处的杏树下,一个小女娃娃蹲在那里,捡着叶子玩儿。

小姑娘脸蛋圆圆,眼睛忽闪忽闪跟水葡萄一般,配着那粉嫩脸颊,跟那一般甜兮兮地招人疼。

“诶,小长笙,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有位师兄见了小糯米团子,一时兴起,叫了一声。

要不是时间赶,他也许就要上前抱着她转两圈。

却见小团子听到有人叫她,抬了抬圆溜溜的头,那红杏叶子落在她身上,远远看着,像只幼小的狐狸崽崽。

“我娘亲说,谷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宝贝,很值钱的,我得多捡些宝贝回去,哄她高兴。”

小团子拖长了奶音,十分认真道。

她这话一出,大家都齐齐笑了起来。

关于小长笙的娘,大家只知道是师父的一位女贵客,一家子似乎经常在外周游,不过每年似有一段固定时间会在医仙谷滞留一阵,好像是小长笙的爹身子骨有些不大好,需要医仙的定时治疗。

“那你多捡些回去,不过不能再拔那边的花草了啊,不然师兄们就不给你糖吃了。”其中为首的弟子颇为无奈地调笑道。

医仙谷里但凡没有铺石道的地方都栽种了药草,一般弟子只能悉心照料,没有医仙的应允是断不可随意采摘的,不过这小团子一来,就把医仙谷的常规都给打破了。

她前段时间刚来这儿就把师父养在灵犀洞前的灵芝草给拔了个精光。

不仅如此,后山上养的灵鱼,被这小丫头没个节制地喂鱼食,喂得全都翻了肚皮,撑死了一大片。

这些还只是一小部分。

这可是个出了奇的惹祸精,明明才三岁,胆子却又大得很,又偏偏长着一副天真无害的小脸蛋,让人根本就生不起气来。

小长笙虽然淘气爱玩,但平时在人很前还是十分乖顺的,这会儿嫩生生地道了句“好”,等那些弟子都笑着离开后,她又继续将一片片红杏叶叠在手里,像是在数自己捡了几片。

可是每次数到三她就不会了。

不过她十分有耐心,掰着小指头数完三个数又重头数。

娘亲跟爹爹去找玉爷爷了,没人陪她玩,她只能自己玩了。

她是好孩子,不能打扰大人们做事。

玉爷爷是神医,娘亲说,他能治好爹爹的病。

她不知道爹爹生了什么病,娘亲说,不能惹爹爹生气,爹爹身体不好。

她问爹爹为什么身体不好,娘亲只说,爹爹以前受太多伤,没有好好恢复,让她也千万不能受伤,也不能流血。

可是她很奇怪,为什么爹爹在娘亲面前总是咳嗽,好像一刮风就要吹走了一样,每次带她出去打猎的时候,却总能打好多东西回来,连好凶的豹子都能打死,而且爹爹还告诉她不能告诉娘亲,要是娘亲问起来,就说是猎物自己掉入了陷阱里。

可是爹爹明明之前跟自己说小孩子不能撒谎。

小长笙异常忧郁地叹了口气。

大人的世界,真的好难懂啊。

这会儿,恰好一阵微风吹过,树叶发出簌簌的声响。

“阿嚏!”

小长笙打了个喷嚏,手上刚数好的杏叶全都吹散了。

这下好了,她不知道自己数到哪儿了。

正要继续一片一片地重新捡起来,小长笙不经意抬头间,恰好就瞧见一只花蝴蝶飞过。

跟杏叶是一个颜色的,红红的,在太阳底下还会发光。

她当即就抛弃了要送给她娘亲的“值钱宝贝”,追着她的蝴蝶跑了。

医仙谷四季常青,到处都有着奇珍异草,玉竹溪是个有情趣的人,也不习惯谷里到处都是单一的药草,于是也都种上了各式各样的花类,有如白玉兰,茉莉花,蔷薇,杏花,到了春天,后山的桃花一开,又是一番奇景。

白日里天气晴好的时候,空气里会充斥着若有似无的香气。

那娇小的人影只顾追着蝴蝶跑,落在花丛里,倒比那花间的精灵还要更添几分灵气。

跑着跑着,倒跑进了一片林子里。

医仙谷的禁地自从血灵芝被盗走之后,就完全开放了,完全没有再像以前那般严密看防着。

而此时一颗大树旁,不知何时,竟躺着一个人,一袭暗纹锦袍,身上划开了好几道口子,满是血迹,加上又不知是在哪里滚落了泥土,颇显得狼狈,只是这却也不损他通身的尊贵气。

哪怕奄奄一息,他身上散发的混浊戾气与厚重的杀气,依旧让人望而生畏,不敢靠近。

看样子,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厮杀。

他的体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全凭意念撑着,时刻保持着警惕性,无意落入这里,他也不知道这是何处,会有什么危险。

要不是因为毒性发作,他也不会被人有机可趁。

一时动弹不得,他只能倚着树调理内息。

隐约间,他好像听得小孩儿的哭喊声。

小长笙追丢了蝴蝶,迷了路,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小肩膀一抽一抽的,哭的格外可怜。

爹爹经常跟她说,林子里有大灰狼,专吃小孩,会不会马上她就要被吃了啊……呜呜……她好惨呐……

越想越害怕,哭声也越来越大。

哭得人心烦。

“别哭了。”

一道十分森冷的嗓音霎时响起。

那遍体鳞伤的人原本阖眼冥神,却也实在忍不住出声斥了一声。

要是让这小娃娃的哭声引来追杀他的人届时可就麻烦了。

以他现在的伤势,怕是根本无力再应付。

小女娃揉了揉眼睛,朝着声音处看了过来,忽然眸光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爹爹——!”

在男人疑惑的目光下,小长笙已经迈着小短腿跑了过去。

太好了!爹爹在这里,她不用怕了!

男人乍然被人喊了一声爹爹,先是怔愣了一下,再接着见小女娃忽然跑过来也就罢了,还要往他怀里钻,索性冷了脸道:“再过来我杀了你。”

他眼里都是红血丝,又目露凶光,犹如蓄势待发的凶兽,虽然暂时失去了力量,但吓唬人还是绰绰有余。

小长笙睫毛上还沾着水珠,那双圆润润的瞳眸带着水光,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委屈模样。

她目光瞥见男人身上的伤,像是没见过这么严重的伤,还流了好多的血。

“爹爹,你怎么流血了……”

刚刚才憋回去的眼泪,那是又开始哗啦啦地流。

娘亲说爹爹病得很严重,原来真的好严重。

她今天早上还跟爹爹生气,气爹爹给她扎的小揪揪太丑了,把小揪揪给拆了,还说以后再也不让爹爹碰自己的头发了。

一定是因为她不听话,气得爹爹犯病了。

谢安上下扫视了一眼小长笙,似乎想要从她身上找出任何可疑的行迹,毕竟在这个时候忽然出现在他周围的,十有八九是派来杀他的,他颠覆了政权,统一了三国不假,但不服他的人却也遍布各地,随时观察着他的动静想要对他下手。

这次要不是体内积攒的毒素发作,此次南巡,那些人根本动不得他分毫。

只是,他想不通,这么一个小孩儿,能有什么攻击力,身上藏了毒?还是说藏了炸药?

不怪乎他大惊小怪,实在是什么暗杀手段他都瞧过,完全不觉得稀奇。

这会儿长笙抽噎了两下,在男人身旁蹲了下来,不怕死一样,对着男人的伤口,忽然鼓起了腮帮子,跟只河豚一样。

谢安眯了眯眼,杀气越重。

这是把暗器藏在嘴里了?

下一刻,一阵细微的风在伤口拂过。

还带点凉嗖嗖的湿意。

“长笙给爹爹吹吹就不疼了。”

声音奶呼呼的,甜的发腻。

谢安挑了挑眉。

眸中杀意消散了些许,渐渐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这小娃娃,好生奇怪,好似从刚刚就一口一个爹爹地叫他。

他分明都没见过她。

而且膝下也分明无半个儿女。

不可能凭空多出个女儿来。

“你娘,是谁?”谢安试探地问了一声。

小长笙丝毫没有意识到什么,歪了歪头,十分认真道:“我娘?我娘不是爹爹的小心肝吗?”

爹爹明明自己之前天天说娘亲是他的小心肝,还说这辈子都离不得娘亲,离了她就是要了他的命。

谢安眉间猛地一跳。

虽然他确实有很多女人,但是可从来都没有给过谁像小心肝这等肉麻得几乎让人恶心的称谓。

又觉得这小孩儿在糊弄他,一时心烦,眸中又显露出阴狠戾气。

“趁我还未发火,赶紧滚。”

他实在没心思跟一个小孩儿耗着。

若是平时,他只怕就要杀人灭口了,毕竟要是这小孩儿透露了他的行踪,只会让他的处境更加危险,但是这小孩儿既没趁机动什么手,他便也饶她一命,也算给自己积份功德。

小长笙从来没有被爹爹凶过,这会儿眼睛里泪光闪闪,爹爹真的生气了,而且还讨厌她了,但是想到自己要是哭了会吵得爹爹更生气,只好顽强地将眼泪憋了回去。

“好吧。”她吸溜了一下鼻涕,像是有些委屈。

爹爹让他滚,她只能听话,不能再让爹爹不高兴了。

再然后,在谢安诧异的眼神中,小长笙后退了两步,忽然趴在地上,卖力地演示了一遍人体翻滚。

滚了没几下,忽然卡在半道上了,小家伙似乎还待挣扎两下,实在滚不动了,索性仰面朝天,用力喘着气,可怜兮兮道:

“爹爹,我好累,可不可以休息一下再滚呀?”

谢安直接哽住,竟是一时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