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一窝七崽?不,是春天来了(1/1)
正月初九,林英起了个大早,裹紧军大衣向兔棚走去。
“三对种兔啊……养了快两个月。”王婶的哭腔从空笼边传来,她枯瘦的手扒着铁丝网,“大的那只总爱舔我手背,热乎乎的,小的……小的还会啃我裤脚,牙尖儿轻轻的,像挠痒。”
林英蹲下去,那只幸存的母兔“白耳朵”正缩在笼角,粉色的鼻尖微微抽搐,耳朵偶尔一抖,带起一缕尘灰。
她伸出食指,轻轻抚过母兔耳根,“心跳稳了。”她低声说,目光扫过母兔腹部未完全褪去的妊娠斑,绒毛下隐约可见胎动的轮廓,“还能配吗?”
陈默轻轻翻开记录本,“前日产崽后,进食量恢复到正常的八成,按咱们记的周期表,可在营养充足、温度稳定的条件下尝试血配。”他推了推眼镜,“就是……”
“就是张有财掺的药渣坏了底子?”林英截断他的话,指尖在笼底残留的褐色粉末上碾了碾,带着一丝霉味,“那批豆渣他动过手脚,我昨儿在灶膛里翻出半袋霉豆。”
她突然笑了,军大衣下的玉坠贴着心口发烫,仿佛有微弱的脉动与她心跳共振,“不过死一只,补十只。咱们不靠天,靠兔崽自己争气。”
王婶抽了抽鼻子:“英丫头,你说的是真?”
“真。”林英站起来,风掀起她大衣下摆,露出里面别着的猎刀,刀柄被磨得发亮,“日头落前,我让人送五对新种兔来。”她没说的是,空间里那三十只备用种兔正啃着寒潭边的嫩草,那是最稳当的仓库。
那寒潭水终年不冻,青草在空间里长得比外头快三倍,只是活物不能久留,超过七日便会萎靡。
日头落山前,林英调来的木匠已把新棚骨架搭好。
晚饭后,虎子带着几个半大孩子搬来毡布,一锤一锤钉牢四角。
风雪渐起时,最后一块遮布终于封死——当晚,新建联棚的毡布被钉得严严实实,林英哈着气往笼底铺腐殖土。
那土是从空间百亩地里筛的,黑得发亮,脚踩上去松软如毯,混着松针香,指尖一捻,暖意竟从掌心渗入。
“虎子,把埋管再往下挪三寸。”她头也不回,声音在棚内回荡,“寒潭水要能绕着笼底转半圈,温度才能稳在二十度。”
虎子冻得直跺脚,手里的铁钎撞在冻土上叮当响:“英姐,这土咋比炕头还暖?您从山神庙后边挖的?”
“祖传的法子。”林英把最后一捧腐殖土拍实,掌心传来温润的触感,转身去捣饲料盆。
苜蓿粉撒下去像金粉,在煤油灯下泛着微光;野山药泥黏糊糊裹着豆渣,最上面那撮黄绿色粉末是关键——促孕草粉,她在空间里试了半年,才敢用在兔身上。
她用木勺搅了搅,草粉立刻融进水汽里,散发出淡淡的青草香,像是春山初醒的气息。
“每顿加半勺,记着。”
陈默抱着煤油灯凑过来:“我按你说的,把产箱里的棉絮换成了空间的……”他突然顿住,目光扫过棚外,虎子正举着铁钎往墙角戳,没听见。
“换成了软草。”他改口,声音放轻,“这样幼崽不容易着凉。”
林英没接话,她盯着产箱上的温度计,水银柱稳稳停在18℃,像当年蹲守毒贩据点时盯着监控屏。
她搬了个马扎坐在产箱旁,猎刀搁在腿上,大衣敞着,万一幼崽太弱,贴身暖着最稳妥。
夜风从缝隙钻入,吹得灯焰摇曳,影子在墙上拉得老长,像守夜的哨兵。
第三日午夜,第一声兔鸣像根细针,扎破了棚里的寂静。
“动了。”林英腾地站起来,煤油灯被带得晃了晃,暖黄的光泼在母兔身上,映出它腹部剧烈起伏的轮廓。
那母兔前爪扒着产箱边缘,指甲刮在木板上发出“吱吱”声,粉色的幼崽正从产道往外挤,带着血膜滑落在温软的草垫上。
陈默披着棉袄冲进来,手里的助产剪还带着灶上烤过的余温,却被林英按住手腕:“别碰它,让它自己来。”
母兔颤抖着,第一只幼崽滑出来,带着血污的小身子刚落地,就挣扎着往母兔腹下拱,发出微弱的“唧唧”声。
林英抄起温布,轻轻擦拭母兔腹部——特警学的急救手法,这会儿用来帮母兔排乳,指尖能感受到乳管微微跳动。
第二只、第三只……当第六只幼崽滚出来时,虎子的嘴张得能塞进个冻柿子:“英姐,这哪是下崽?这是往窝里倒雪团呢!”
天没亮透,第二只、第三只母兔接连发动。
林英的棉袄里揣着最瘦弱的那只幼崽,能感觉到它小爪子在怀里乱蹬,心跳快得像小鼓点。
陈默数到第十九只时,笔杆在记录本上戳出个洞:“上回张有财说母兔最多下四只,这……”
“这才哪儿到哪儿。”林英把最后一只幼崽放回产箱,母兔立刻低头舔它,舌头温热而粗糙,像砂纸轻抚,“等这批崽能吃料了,你就知道啥叫‘下崽机器’。”
次日清晨的晒谷场,六只竹笼被抬上高桌。
阳光穿透薄雾,雪兔的绒毛泛着银光,大的蹦跳着撞笼子,发出“咚咚”的闷响,小的挤在母兔肚皮底下拱奶,奶声细细。
二丫蹲在地上数:“一、二、三……哎哟!又窜出来一只!”
“一百只都不止!”王婶挤到最前边,手里还攥着团兔毛——是她昨天刚剪的,毛丝在风里飘着,“我这还是头回剪毛,现在兔子天天掉,剪都剪不完!”她突然抹起脸,“英丫头,我那三对种兔的仇,算报了!”
老族长拄着枣木拐杖挤进来,浑浊的眼睛盯着笼子直发亮:“活了这么多……莫不是山神显灵,赐了福种?”
人群里突然响起嗤笑。
张有财站在晒谷场边的老槐树下,蓝布衫洗得发白,手里的药箱晃得哐当响:“老族长,您可别被哄了。兔子七天生崽?我当村医二十年都没听说过……”
“张大夫没听说过的事儿多了。”林英踩着高桌跳下,军大衣下摆扫过张有财的鞋尖,声音冷得像冰:
“昨儿我让人去您药铺后边的沟里翻了翻——半袋霉豆渣,两包掺了巴豆的兔粮,还有……”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里缩着脖子的小石头,“还有您教赵铁山余党使的阴招。”
张有财的脸白得像笼里的兔毛,张了张嘴,喉结滚动,却没说出话。
远处传来乌鸦一声哑叫,像是为他应和。
小石头突然从人堆里钻出来,怀里抱着个皱巴巴的本子,眼睛亮得像淬了火:“英姐!我明儿能来兔棚吗?我会画通风图,还会记温度……”
“想学的,明日辰时来。”林英提高声音,“种兔我供,崽兔出栏五五分成。但有三不许……”她伸出三根手指,每根都绷得笔直,“不许偷喂霉草,不许私卖种兔,不许弃病兔于山。”
人群爆发出欢呼。
王婶拽着小石头的袖子往家跑:“赶紧把你那炭笔找出来,明儿跟英丫头学本事!”
李老三搓着手往兔笼边凑:“英丫头,我家那两间厢房空着,能改兔棚不?”
陈默站在高桌旁翻账本,笔尖在“产崽率”那栏重重画了个感叹号。
他抬头时,正看见林英弯腰逗弄幼崽,晨光里她的睫毛上还沾着霜,却笑得像春山化开的雪水。
回家路上,王婶塞给小石头一支炭笔:“英丫头看得起你,明儿好好干!”小石头攥着笔,心像揣了只兔子。
此刻他趴在炕边,煤油灯下,炭笔在纸上沙沙响。
他画的不再是临摹的通风图,而是座新兔棚:窗棂开得方方正正,炭炉底座垫着青石,墙角还画了只摇着尾巴的小狗——守夜用的。
图边歪歪扭扭写着行小字:“促孕草粉,我要找出她藏药的地方。”
玉坠在林英颈间微热,她站在兔棚外,听着棚里此起彼伏的兔鸣,像无数细小的铃铛在夜里轻响。
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刺得皮肤微疼,却掩不住鼻尖萦绕的青草香——是空间里的促孕草又抽了新枝,嫩叶在暗处泛着幽光。
自那夜产崽后,三天过去,正月十二的晨雾还没散透,林英裹着军大衣走进兔棚中央区。
第一缕阳光穿过毡布缝隙,落在产箱上,像洒下一把碎金。
她弯腰检查第一只母兔的腹部,指尖触到温软的毛——幼崽们正挤成一团,像团会动的雪,呼吸均匀,小肚子一起一伏。
“英姐!”虎子从棚外跑进来,手里举着个小布包,“王婶送的热红薯,还烫着呢!”
林英接过红薯,热气熏得眼眶发酸,指尖被烫得微微发红。
她望着满棚蹦跳的雪兔,突然想起现代缉毒队里那只叫“闪电”的警犬——当年它也是这样,用爪子扒着她的裤脚,把刚出生的崽往她怀里推。
“明儿该给幼崽打虫了。”她咬了口红薯,甜丝丝的暖意在喉间漫开,舌尖泛起泥土与阳光混合的香气,“再挑十只最壮的,分给新入组的人家。”
陈默抱着账本走进来,镜片上蒙着层白雾:“我算了笔账,要是扩到十五户……”
“先别急。”林英打断他,目光落在最里边那只产箱上——那只最瘦弱的幼崽如今圆滚滚的,正扒着箱沿往外探脑袋,耳朵一抖一抖,“等这批崽能自己吃料了,再扩。”
她蹲下来,那幼崽猛地蹦到她手背上,粉粉的小舌头舔了舔她冻红的指尖,温热而湿润,像春天的第一滴雨。
棚外的雪还在下,可兔棚里的温度刚刚好,暖得能催开春天的第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