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我们还活着(1/1)

“我困了,没兴趣看你们闹着玩,换个地方睡觉不行吗?这破院子,风吹雨淋的,谁愿意待?”

“当然行。”

沈茉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可每一个字都带着冷意,“可侯爷你这一溜一退的架势……怎么看着,那么像心虚呢?”

她目光如炬,直直盯着他,“逃得这么急,是怕里面的东西认出你?”

“我……我有什么好心虚的!”

许凌云猛地抬高声音,声音里却藏不住一丝颤抖。

他后退半步,像是被她的目光灼伤,眼底全是冲沈茉来的怒火,又夹杂着藏不住的慌乱。

他冷着声音说:“夫人别瞎扯了,我清清白白的,心虚什么?你要住这院子,让给你就是了。”

他说完,手攥紧了袖口,指节泛白,显然竭力压制着内心的不安。

话音刚落。

四周一片死寂,连风都像是突然停了。

不等沈茉回应,屋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怪响,像是重物在地上来回磕碰,又像铁链拖动的声音,夹杂着轻微的呻吟。

那声音忽远忽近,从地底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挣扎。

声音一出,大伙儿全吓了一跳,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有人甚至惊得喊出了声。

火把剧烈晃动,影子乱成一团。

怎么了?

这房子明明没人住,门都关着,窗也封死,怎么会突然有动静?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脸上写满惊疑。

谁都没进屋,屋里怎么会发出动静?

该不会真撞上脏东西了吧?

有人咽了口唾沫,手心冒汗,不敢再往门口靠近。

沈茉嘴角一扬,神情却毫无笑意,反而透着几分冷冽的期待。

她望着那扇紧闭的屋门,淡淡道:“好戏,现在开始。”

她刚说完,屋里“砰”地一声炸响,木门被从里面猛地撞开,碎木飞溅,灰尘四起。

紧接着,老五扛着个浑身是血的人从屋里大步走出来。

那人四肢软垂,胸口不断渗血,脸上满是尘土和血污,已经昏死过去。

老五一身尘土,脸上有道血痕,却顾不上擦拭。

他一脚踹开门槛,一步跨出,步伐沉稳有力。

他一脸凝重地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地窖关了三十多个人,全被药迷晕了。还有三个伤得厉害,流血不止,大伙儿快来搭把手!”

话没说完,他已将肩上的人轻轻放在地上,动作小心,生怕加重伤势。

随即转身,毫不犹豫又冲回屋救人,背影如风,毫不迟疑。

周围几个热心人也立马跟了上去,有人提着灯,有人脱下外衣准备当担架,还有人直接冲向地窖入口,喊着名字寻找失踪的亲人。

看见伤者身上还在渗血,伤口深可见骨,沈茉没迟疑,蹲下就从随身带的布包里迅速摸出药粉和绷带。

她手法利落,动作干净,一边查看伤口一边撒药,随即用绷带紧紧包扎,神情专注,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这时候院子里已经围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把原本就不大的院落挤得水泄不通。

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看热闹,有附近的邻居,有闻讯而来的村民,还有几个本村的老头老太太,拄着拐杖也颤巍巍地站在外围。

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声音嘈杂得像是沸腾的锅。

有人猜测发生了什么事,有人指着地窖口直摇头,还有人小声嘀咕着是不是出了人命。

许凌云想趁乱溜走,他低着头,肩膀一缩,试图从人群的缝隙里悄悄往外挪。

可周围人堵得严严实实,里三层外三层,像一堵密不透风的人墙。

他刚迈出一步,就被旁边一个壮汉撞了回来;再往左挤,又被一个老妇人伸手拦住。

根本没人给他让路,甚至连个眼神都不愿多给。

他急得额角冒汗,心里发慌,只能僵在原地,假装自己只是个看热闹的。

没多久,地窖里的人陆续被扶了出来。

最先出来的是两个年迈的老头,被人架着胳膊,脚一软一软地踩在梯子上,脸色灰白,眼神涣散。

接着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头发散乱,嘴唇发紫,显然是刚从昏迷中醒来。

随后又有十几个男女接连被抬出,有人咳嗽不止,有人蜷缩着身体直哆嗦。

还有几个年轻人,虽然能自己走,但步子虚浮,眼神惊恐,显然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男女老少都有,加起来三十好几个。

他们有的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衣裳,有的赤着脚,脚底满是泥土和伤痕。

孩子的脸上脏兮兮的,怀里还紧紧抱着一只破旧的布包。

老人们坐在地上,靠在墙边,闭着眼喘气,像是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整个院子瞬间变得异常沉重,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沉默。

老五喘了口气,胸膛剧烈起伏,额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珠。

他抬起袖子,狠狠擦了把脸上的汗,手一甩,汗水顺着指尖甩了出去。

他站直身子,环视四周,眼神里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愤怒。

刚才救人时他冲在最前头,差点被地窖里的浊气呛倒,现在双腿还在微微发抖。

就在这时,那些被救上来的人也一个个醒了过来。

有人被冷水泼脸,猛地打了个激灵;有人被同伴掐着人中,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孩子们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妇人们赶紧搂住他们,轻声哄着。

一个中年汉子坐起身,茫然四顾,突然认出了周围的人,激动地抓住旁边人的手臂:“我们……

我们还活着?”

大家很快从他们口中听明白了事情来龙去脉。

最先开口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村长,说话断断续续,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他说他们来自三十里外的柳河村,村子在山沟沟里,平日靠天吃饭。

今年入春以来,滴雨未降,田里的庄稼全都枯死,土地干裂得像龟壳。

村里原本有十几户人家,如今只剩七户还守着老屋没走。

原来这些人是附近村子的村民。

今年大旱,田里颗粒无收,水都成了抢手货。

有人为了争一口井水,当场动手打了起来;还有人家半夜偷水,被抓个正着,打得头破血流。

河水早就断了流,山涧也干了底,连野草都焦黄枯萎。

谁家要是还有一瓢存水,那简直是命根子,谁都不肯轻易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