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这点自由（1/1）
她知道，尚阙就在里面。
当门被推开的瞬间，她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的身影。
尚阙已经失去了意识，整个人蜷缩在军用毛毯下。
呼吸微弱而不稳，胸口的起伏显得格外艰难。
姜馨月也没多废话，甚至连外套都没来得及脱。
她快步走到床边，伸手就握住了尚阙的手。
那只手冰凉得吓人，指尖微微发青。
她立刻闭上双眼，集中精神，缓缓释放出自己的精神力。
这些天，尚阙一直在外奔波。
行程排得密不透风，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
他亲自前往三个不同星系执行平乱任务，处理叛军残余势力。
紧接着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北部联合基地参加高层战略会议。
他其实很怕姜馨月闹腾。
不是怕她的脾气，而是怕自己扛不住她的靠近。
只要她在身边，他的心就乱了节奏，理智也会一点点瓦解。
所以，他选择了逃避。
用工作填满每一寸空隙，用任务掩盖内心的躁动。
只要不停地动，就不会去想她。
只要不面对她，就不会失控。
只要闲下来，脑子里就全是她。
她的声音，她的笑，她生气时鼓起的脸颊，她靠近时身上淡淡的花香。
尤其是那一晚，她醉酒后不小心踩到了他的伤腿。
虽然只是轻轻一碰，却刻进了他的神经。
那一股温热感，仿佛还残留在皮肤上。
时不时就冒出来，烫得他心慌意乱，坐立不安。
等他回过神，飞船已经落地了。
舱门缓缓打开，冷风灌了进来。
他望着舱外熟悉的基地入口，心里却莫名地泛起一阵无力感。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啥，只是下意识地想。
这次先别吵了，算我退一步。
算我低头一次，换她一个安心的笑容也好。
结果刚进门，就听见房间里传来姜馨月和皓泽说话的声音。
一个是她熟悉的、带着点撒娇意味的语调。
另一个则是皓泽低沉温和的回应。
那一瞬间，尚阙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
他站在门口，手指死死掐进掌心。
他咬住舌尖，血腥味在口中弥漫。
他恨自己心软，恨自己竟然会为这样一个念头动摇。
他是指挥官，是统领千军万马的铁血将领。
怎么能因为一个女人一句话，就动摇信念？
可偏偏，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现在的他真的太累了。
连续七十二小时未合眼，身体早已到达极限。
栖铪那一战，虽然对方没下死手，但近身搏斗时精准击中了他的旧伤部位。
那一击几乎让他当场跪地，硬是靠着意志撑到了战斗结束。
回来后他拒绝了治疗，只让军医简单包扎，便又投入新的任务。
如今，腿上的伤彻底爆发，肌肉萎缩，神经传导紊乱。
短时间内已经废了一阵子。
下飞船时他眼前发黑。
他本还想撑住，咬牙往前走。
可腿却不听使唤，膝盖一软，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周围传来惊呼声，但他已经听不清了。
头晕得厉害，耳鸣如雷，意识像被抽离。
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梦里，他在摘果子。
他站在一棵高大的果树下，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摘下一颗红彤彤的果子。
他一颗一颗地摘，动作轻柔。
那篮子干净整洁，边角还绣着小小的雏菊。
等等，他什么时候这么少女心了？
尚阙停下动作，盯着那个篮子发呆。
这不像是他会做的事。
他皱眉，心头泛起一丝怪异感。
可就在这时，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伸到了他面前。
那手指胖乎乎的，指尖圆润，肉嘟嘟的，看起来特别小。
小手捏着一颗红果，果子太大，几乎要从她指缝中滑落。
他下意识抬头一看，是个约莫三四岁的小女孩。
穿着一条淡黄色的裙子，脸上还有婴儿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冲他笑得天真无邪。
她踮起脚尖，把果子往他手里塞，甜甜地喊了一声。
“爸爸！”
他猛地惊醒，瞳孔剧烈收缩。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仪器发出的轻微滴答声。
他盯着昏暗的天花板，心跳如鼓，久久无法平静。
怎么可能梦见自己有孩子？
这种事根本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他早就斩钉截铁地决定，这辈子绝不要后代，更不会被家庭和孩子束缚。
那是别人的人生，不是他的。
作为前线指挥官，他早已将自己交付给了任务与责任。
感情和繁衍，不过是奢侈而多余的累赘。
感觉到身边有人靠近，他的神经瞬间绷紧，身体的本能先于意识做出反应。
右手猛地抬起，直奔腰侧摸枪的位置。
可这次他没有摸到冰冷的枪柄。
反而一把攥住了身边那人的衣领，毫不费力地将她整个人拎了起来。
“啊！你干嘛！”
姜馨月猝不及防，一声惊叫划破了寂静的空气，身子在空中晃了一下。
随即失去平衡，重重地摔落在他身上。
她惊魂未定，气得鼓起脸颊，抬起手毫不客气地在他胸口狠狠捶了一拳。
“干嘛这么大力！你想吓死我吗！”
尚阙意识到抓的是她，眼神微闪，迅速松开了手，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声吐出两个字：“抱歉。”
姜馨月趴在他平坦结实的肚子上，脸微微侧着，柔软的小脸贴上他温热的胸膛，声音闷闷的，带着浓浓的困意。
“好困啊……你没事了我们就睡吧。”
反正是夫妻，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虽然大多数时候是分房而居。
但毕竟名分早已定下，身体的亲近并非毫无先例。
现在时间已经这么晚了，回家路远，明天还有任务，何必折腾？
明天再说呗，先休息要紧。
尚阙的身体猛然一僵。
他低下头，目光落在身上这个女人的脸上。
她闭着眼，睫毛轻颤，神情安宁。
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悄悄钻进他的鼻尖，让他心跳忽然有些失序。
“这是指挥所，不能乱来。”
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姜馨月缓缓睁开眼，抬起小脸瞪着他。
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非但不凶。
反而显得格外娇俏动人，像是被宠坏的小猫在闹脾气。
“你可是指挥官，连这点自由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