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镇国公的“鸿门宴”(1/1)

完了。

脑子里绷着的最后一根弦,断了。

她好像已经看到了镇国公府的牌匾,在滔天怒火中被烧成灰烬的画面。

【我只是想查个账防锅,不是想开堂会审满朝文武啊!】

巨大的恐惧和急火攻心,让她眼前一黑。

那三个为她“悲愤”的家人身影开始旋转、模糊,最后,世界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晚晚!”

“妹妹!”

在她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耳边是家人惊骇的呼喊。

江书晚的晕倒,成了点燃炸药桶的最后一星火花。

在江家三父子眼中,这哪里是体弱?

这分明是目睹国之将倾、社稷被蛀虫啃噬至此后的悲愤攻心!是赤子之心破碎的声音!

恰在此时,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从月洞门外快步而入。

萧景琰听闻江书晚查账,心中担忧,特意赶来,却正好看见她扶着桌子、身形摇晃着倒下去的那一幕。

少女单薄的背影在倒下时,那么脆弱,不堪一击。

他心口猛地一缩,一股尖锐的疼意窜上。

她果然还是抗下了所有。

在朝堂上装病,在府里装弱,都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保护镇国公府。可当她亲眼看到工部这烂到根的账目,看到这被蛀空的国库,她那份心怀天下的责任感,终究还是压垮了她。

萧景琰攥紧了拳头,疼惜与决意交织。

他明白了。

她需要的不只是保护,她需要的是一把刀。

一把能为她斩开前方所有荆棘的,锋利无比的刀。

江震小心翼翼地将孙女抱起,那双抱过无数兵刃、稳如磐石的手,此刻却在微微颤抖。

他将孙女交给闻讯赶来的顾氏和丫鬟,转身时,脸上所有的温情和心痛都已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属于沙场将军的铁血杀气。

“爹……”江凛看着父亲的脸色,心头一跳。

江震没有理他,径直走向自己的院子。

半个时辰后,整个镇国公府的空气都凝固了。

江震换下了一身锦袍,穿上了一件遍布刀痕与陈年血渍的玄铁旧铠。

那是他当年平定北狄,受封镇国公时所穿的战甲。

甲叶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沉闷的碰撞声,每一下,都像敲在人的心脏上。

他站在前厅,手按着腰间那柄从未离身的佩剑,声音如冰。

“来人。”

“传我将令,命国公府卫队,将工部左右侍郎、各司主事、郎中、员外郎,有一个算一个,全部给本公‘请’到府上来!”

“告诉他们,新上任的江尚书,要请他们喝杯茶!”

此令一出,满府皆惊。

这哪里是请喝茶,这分明是要上演一出“杯酒释兵权”的夺命戏码!

消息如插上了翅膀,瞬间飞出了国公府,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听说了吗?镇国公府把工部的官员全扣了!”

“我的天!这是要干什么?清君侧吗?”

“镇国公穿上了当年的战甲!杀气腾腾的!工部那帮人怕是要没命走出公府大门了!”

一时间,流言四起,整个京城官场都为之震动。

工部衙门内,更是乱成了一锅粥。

左侍郎王璞,太子萧景珩的心腹,此刻正拿着一张镇国公府的“请柬”,手抖得像筛糠。

“镇国公这是……这是要做什么?他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太子殿下!”他色厉内荏地叫道。

“王大人,怎么办啊?国公府的卫队已经把衙门围了,说我们不主动去,他们就要‘请’我们去了!”一个郎中哭丧着脸。

“去!快去东宫!向太子殿下求救!”王璞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自己的主子身上。

然而,东宫传回的消息却让他们如坠冰窟。

太子口谕:稍安勿躁,静观其变。

王璞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他知道,太子这是也忌惮镇国公府的兵威,不敢轻易撕破脸。

他们,成了被放弃的棋子。

无奈之下,王璞只得带着一众吓得魂不附体的同僚,硬着头皮,一步一挪地走向那座在他们眼中已然是龙潭虎穴的镇国公府。

这一场面,萧景琰尽收眼底。

他站在不远处的茶楼上,看着工部官员们那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以退为进,借力打力。】

【她自己不便出手,便以晕倒为引,激起镇国公的雷霆之怒,用江家的赫赫军威,来为自己这新任尚书立威。】

【一举震慑宵小,还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好一招釜底抽薪。】

萧景琰端起茶杯,眼中的欣赏与爱慕几乎要溢出来。

他决定,就这么看着。

他相信她的能力,但如果……如果事情有任何失控的迹象,他会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

江书晚是被清露的哭声吵醒的。

她一睁眼,就看到自家丫鬟跪在床边,眼泪汪汪的,活像是在给她哭丧。

“小姐!您终于醒了!您快去看看吧!老爷子他……他要反了啊!”

“什么?”

江书晚一个激灵,猛地坐了起来。

经过清露语无伦次、颠三倒四的解释,江书晚总算拼凑出了事情的全貌。

【鸿门宴?!】

【我祖父把工部的人全抓来国公府开批斗大会了?!】

她感觉自己的天灵盖都要被这惊天噩耗给掀飞了。

她只是想保命,不是想造反啊!

“快!扶我起来!快去前厅!”

江书晚连鞋都来不及穿好,光着脚就往地上踩,被冰凉的地面冻得一哆嗦。

清露赶紧手忙脚乱地给她套上鞋袜,扶着她就往外冲。

一路疾行,江书晚的心脏狂跳不止,脑子里全是各种被满门抄斩的血腥画面。

【冷静!江书晚你给我冷静!】

【现在冲过去,一定要拦住祖父!只要人没死,事情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大不了我赔钱!我把我赚的钱全赔给他们!求求了,千万别动手啊!】

她几乎是被清露拖着跑到了前厅的廊下。

当她扶着门框,喘着气抬起头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宽阔威严的前厅,此刻气氛凝重得如同冰窖。

她的祖父,那位本该颐养天年的老人,此刻正身披玄铁战甲,如一尊杀神般端坐于主位之上。

他身前的梨花木大案上,赫然放着那本记录着累累罪证的“空饷”名录。

而在大厅中央,工部侍郎王璞以下,十几名官员乌压压地跪倒一片,个个面如土色,汗如雨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整个大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江震身上那冰冷的甲叶,偶尔反射出窗外投进来的光,晃得人眼睛生疼。

“小姐……”清露的声音都在发抖。

江书晚的出现,瞬间打破了这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门口。

跪在地上的王璞等人,看到江书晚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心中最后的一点侥幸也彻底破灭了。

正主来了!

审判,要开始了!

江震看到孙女来了,那双鹰隼般的锐眼中,骇人的杀气瞬间化为心疼。

但他随即又板起脸,将这股杀气更重地压向了地上的那群蛀虫。

晚晚来了,他更要为她把场子镇住!

站在暗处的萧景琰,看着门口那道纤弱的身影,呼吸微微一滞。

她来了。

在最关键的时刻,她拖着病体,亲自到场。

她不是来看戏的,她是来执掌这场审判的。

现场的气氛,在江书晚出现的那一刻,凝固到了冰点。

江书晚扶着门框,看着眼前这副堪比大型庭审现场的画面,双腿发软,几乎要站不住。

她张了张嘴,想喊一声“祖父”,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不是……】

【我不是来审判的!】

【我是来劝架的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