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杀人的时间和守株待兔的时间(1/1)
梁雁果然命人拆了铁链,甚至还给了金疮药,只不过给左大益落了一副重枷,仍然随时束着。
也罢,她本就是想让左大益的伤势别再继续加重,如今也算得偿所愿。
况且还拿到了特批的堪合,凭借此物,她三日内可上下通行,饶是要进漕运河道衙门,也能拼上一份淮安卫的薄面。
这比她预想中的结果要好。
拿了堪合,她先带左大益去吃了顿好的。钱嘛,自然是记在梁雁账上。
不过店家多半也不敢去找他要就是了——单看一个凶神恶煞身披重枷的左大益,都要退避三舍了。
“多吃些吧。”徐绮拿着鸡毛当令箭,点了一桌子菜,让兵卒一口口喂给双手无法动弹的左大益,“牢里的饭简直是狗食。”
“呵,娇生惯养,能有口吃的就是好的了。”左大益虽然讥笑她,但到嘴的美食是一口也没浪费,吃得喷香。只有那兵卒全程黑着脸。
他们乐得从梁雁指头缝里讨便宜,毕竟一件生杀大事的难题还在面前横着,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
“诶,你下一步要去哪?总不能真的去一页一页翻黄册吧?”
“哪有这等闲功夫?”徐绮就算恶极,也还是小口小口细嚼慢咽,吃得端庄,但嘴是没停,“说实话,我没有头绪。”
“这事太蹊跷了,淮安城中除了被追捕的你以外,还有谁想要曾如骥死呢?”
“他横行霸道的,可没少得罪人呐。”
“得罪是一回事,要命是另一回事。曾如骥虽为人蛮横无礼,却也没做什么祸国殃民的害事,还不到人人得以诛之的程度吧?况且,黑里死了陈处厚,白里死了曾如骥,对方就不怕淮安城乱成一锅粥吗?”
左大益闻言嗤笑,冷哼:“杀人之人还需考虑这个?”
“……也对,是不需要考虑,不过,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徐绮摇摇头,刻意道,“希望老天能掉馅饼吧。”
这是她和左大益商量好的暗语——总不能当着监管兵卒的面肆无忌惮提起谭九鼎来,他们还是得提防着梁雁。
左大益咧嘴笑笑。“是啊,希望这掉下来的馅饼又大又香,省了咱们功夫。”
“诶,可你刚才说淮安城里只有我一个想要曾如骥死,这可不对。”
“嗯?还有谁?”徐绮顿住竹箸。
“潘集啊。”
“啊?”徐绮是没忘记他,可也没把他划归到曾如骥的仇人之列,“他会想杀曾如骥?我看他巴不得抱大树吧?”
看他对曾如骥女儿,他那姑表嫂的暧昧态度,还以为他想顶了陈嗣真的缺,当曾如骥的上门女婿呢。
谁知左大益却一副瞎眼孙婆嚼舌根的笑容,撇嘴道:“那是你后来离开淮安,不知情。”
“怎么了呢?”徐绮一下来了精神。
“那陈小官人被曾如骥圈禁在清晏桥西巷的家里,不准出门。看样子是想过后狠狠修理他一番,可惜现在没机会了。哼,潘集想要活命的话,保不齐就选择先下手为强。”
“竟是这样……”徐绮倒吸口气,“陈家现在就剩一个潘集盯着,曾如骥做得这么绝,是想把陈家彻底葬了呀?”
“可不就是?潘集那种玲珑心窍的狡猾之人,能眼睁睁看着?鬼才信哩。”
左大益说完,又张嘴哈呜哈呜大快朵颐起来,一边能享用美食,一边能看梁雁的兵吃瘪,美滋滋。
徐绮撂了筷子。她先前并未将潘集当做一个怀疑对象,听了这话,确实多了些思量。
倘若以潘集的机灵脑筋,能想出这么个法子,嫁祸给左大益,也不是没可能……不,不对。
徐绮摆摆手,驱赶了这份疑心。
潘集是不可能识得辽东边军暗号的。
他土生土长一个纨绔,就算狐朋狗友再多,也不可能接触到这样核心细致的秘事。就算梁雁知晓,他又能攀上梁雁的交情,以前者那冷冰冰油盐不进的性子,也不会随便透露给潘集,因为他没有与潘集联手的理由。
倘若事情真有梁雁一份,他又干嘛多此一举让她来查案呢?反正都抓住左大益了,直接推到南京去不是万事大吉?
“但除了梁雁,还有谁知晓暗号呢?”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王程那伙贼人来。明知他们不在淮安……
徐绮想着想着,念起一件事来,她迟迟忘了问左大益:“对了,你说被一封箭书引来,是在何处?你没藏起来吗?那贼人怎知你位置呢?”
“不知。”左大益刻意瞥了眼伺候他的兵卒,得意洋洋,“他们搜城都没把我搜出来,又怎会有人轻易知道我的藏身处?”
兵卒的脸更黑了,却不敢说话。
左大益嗤了声,脸色阴暗了下来,道:“箭书是钉在我老宅屋门上的。就算藏在外面,我也时不时回去看看,希望有一日能看见冬儿自己回来。”说到女儿,混不吝的人就露出了一个父亲的深沉。
“许是那人一直监视着我的老宅,守株待兔蹲守我。见我现身,才飞箭穿书。”
“咦?可这样就不对了呀?”
徐绮的惊叹让左大益摸不着头脑。“什么不对?”
“以你我推断,曾如骥是死于血竭。凶手需得先捆人、放血、伪造死状,再引你到场,这些通通都需要安排时间,而且还得卡得严丝合缝才行。否则,曾如骥先死,你却没现身,尸体就很可能被曾府下人先发现,陷害你不成;反之,你人已经到了,曾如骥却没死透,那更是荒唐。”
“一个不知道你何时现身的人,如何把时候算得如此绝妙精准呢?”
徐绮这一串话,别说让左大益忘了咀嚼,就连喂食的兵卒也惊得顿住了。那筷子头上夹的菜就“啪嗒”掉在了枷板上,谁也没空理会。
“嘶……”左大益冷吸口气。他真没料到这个关键的问题,脑子一时有些锈住了。
而徐绮就转得灵活多了。她眼睛一亮,便道:“只有一种可能……”
“曾如骥不是死在你发现他的时候,而是更早!早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