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藏拙弄人(1/1)

这哨官也非同一般!结结实实挨了谭九鼎一脚却还没震掉兵器的,他还是徐绮见过的头一个。

非但没掉,反而在下一瞬便矫正了方向,顺势扭转路数,调头奔谭九鼎来了!

此等迅捷的反应,看得徐绮一愣一愣,不敢眨半下眼睛,生怕漏了过招的精彩。

“我说你这人,玩便玩了,怎还拿我当彩头?不先打声招呼?”雷更生后退脚跟扎稳,冲着接招化招的谭九鼎喊道。

徐绮心想这都是轻的,却没空分神理他。

只因眼前这场景太精彩——青布衫子与青袍身上下翻飞,如鬼影交错!细雪斜飞,刀刃映着雪光,晃晃地刺眼!

哨官是个精干人,虎背蜂腰却柔韧非常,能把身子绷得像拉满的弓一样,跃起时几乎是离弦之箭能飞得老高!

徐绮生怕谭九鼎肉身难挡利刃,手心里攥紧的汗不知不觉已经打湿了藏着刀的布缠。

她被刀光闪了眼睛,很想这就把刀抖出丢给他,可又知只要露了御赐雁翎刀,谭九鼎的身份必然暴露。连一双手都没躲过那哨官的锐眼,又怎奢望他会认不出那精工锤炼的刀身?

“当心!”见刀锋扑到鼻尖,徐绮忍不住叫了声。

一粗茧厚掌从旁堵住她的嘴,歪头迎上那人竖起一根指头的示意。他气声悄然警告:“当谁都听不出你姑娘家的调门来?别说话。”

徐绮凝息,只好点点头。

幸而那哨官专注眼前的一攻一守,身后桨工又聚精会神在两人精彩过招上,叹声频频,无人在意她那声惊慌的呼叫。

徐绮拨掉雷更生的手,自己捂住了自己,紧皱眉头细看二人——

此时哨官刀锋已过,谭九鼎偏头让开。他也不是一味退让,拳风狠辣紧随而至,直扫哨官耳畔!这一拳要是挨上了,怕是要聋上半日。

“好拳!”那哨官躲得惊险,竟还对谭九鼎叫好,“好拳呐!”

忽的,他就站定,收了要出手的刀。

在刀光拳影的风驰电掣间突然劈了个气口出来,停下了。

谭九鼎刹住脚,不解对面意欲何为。还没问,便见那人竟把手里的刀往船艏一丢,刀尖便直直插入龙头,震得嗡嗡作响!

“既是好拳,我便不能占你便宜。”哨官也亮出了一招架势,长臂舒展,漂亮非常,长髯下嘴角有了笑意,“来来来,过闸需得三刻,待我们决个痛快!”

正这时,船身果然动了,缆绳尽落,岸上纤夫牵着就将船带到了闸槽。这就要过闸了!

“好,就三刻,”谭九鼎也不再藏拙,袖口提到肘上,曲腿滑步,架起了臂膀,“时候到,胜者说了算,官爷留心了。”

“呵,口气不小,赢不了就把你扔到闸下喂鱼虾!留神了!”

哨官口吐白气,脚下一蹬,甲板雪化为水结成冰,这“咯吱”一响,人便扑到跟前!

谭九鼎侧步避过,一记直拳捣向肋下。不料哨官竟没躲,闷哼了一声,硬生生接住这一拳,反手就抓他手腕,要拧他手臂脱臼!

那力道来得凶狠,多亏谭九鼎顺势而为,旋身飞起跟着那道刚劲化掉了杀招,否则此刻他那条手臂定然已残。

雪越下越密,二人你来我往难分胜负。

徐绮见这样不是办法,倘若三刻时间到,谭九鼎没能赢他,他们还是个死。

“喂,”她放下手,去拉扯抱臂看戏的雷更生,“你想想法子?要死咱们可得一齐,你就不怕?”

谁知雷更生挑眉,很是意外,指指船头相斗的二人。“没看出来?他这是在逗那哨官玩呢。”

“什么?”

“我们的宪台大人喂招喂得很是巧妙,估计是不想让对手输得太难看……”他放低声音,抬手拢到嘴边对她递话,“要是赢得太容易,才真的是活不了呢。”

徐绮听了,又扭头去看那飞上飞下的两人,她无论如何也瞧不出谭九鼎有让招的痕迹。相反,在她眼中,他招架得很是辛苦。

可雷更生不慌不忙的,十有八九是心里有底。毕竟论武功,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白丁。

沉思片刻,不甘心地嘟囔了句:“要是他真个没赢,让你第一个下去喂鱼虾。”

此时快哨船已过上闸,中闸拉起,水位渐低,正要一步步与下闸平齐。

时间还剩一半。

徐绮心里头仍在敲鼓。

慢慢地,她似是看出什么门道了——她不懂拳脚,但却了解谭九鼎。

这人每次动武都势如破竹一般迅猛狠厉,最喜直击要害,一击制敌。可此时的他却粗喘如牛,根本没有平时锐气的一半多,仿佛他天生爆发不足一样。

这下她明白了,怪不得雷更生知道他在让招,正因为他与谭九鼎是交过手的,最懂得他的路数,所以才察觉了反常。

徐绮嘴角浮上了隐隐笑意。这下不必慌了。

随两人过招时间拉长,那哨官的攻势也逐渐迟钝下来,拳头红透——天冷,手僵了。

再观谭九鼎,冻疮厚得像套了层壳,根本无动于衷。

突然,他假意扑左,实则右拳猛突,哨官回闪不及,肩头挨了一记,登时半边身子发木。手臂不自然地颤抖起来,脚底更是在冰甲板上打了半个趔趄,好不狼狈。

谭九鼎不追,退开两步,抹了把眉眼沾染的雪渣:“官爷,天寒地冻的,拼命不值当。”

哨官揉着肩膀,终于觉出味儿来,咧嘴冷笑起来:“好小子,原来是藏着呢?”

“承让。”

“哪个说停了?再来!”话音未落,哨官鞭腿已至,靴边刮风如刃,竟在谭九鼎耳边蹭出道血口子。

谭九鼎见状,不再收力,飞身扑向船艏深插的快刀,“噌”将其抽出,直朝哨官面门扔来!

拿了刀却不用,只当块废铁般砸人。哨官暗笑这人愚钝,原来是不会用刀。

既如此,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手一抬便接下飞来利刃,刀光一划,正要破谭九鼎要害,劈胸腹而去,却睁眼见那刀映着雪光的背后,闪了自己的眼,谭九鼎的一记快脚已到!“咚”地踹中了哨官胸口,把人踢得一丈远,狠狠砸在看戏的桨工中间,生生断了一条大桨!

谭九鼎收腿,站定,又道了声:“承让。”

快哨船又翻过一道闸门,此时已过下闸,奔向南流的下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