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小人得志(1/1)

看清来人是谁后,钱太监脸上的趾高气昂,瞬间化为了带着谄媚的惊惶:“哎哟!陆...陆大将军!小的该死,没瞧见您在这儿!惊扰了您,小的这就...”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想抬脚,却发现自己的靴子还沾着雪泥,方才踹过王煜的地方。

小北已走到近前。

没看钱太监,目光落在王煜身上。

老人也停下了动作,艰难地直起一点腰,浑浊的眼睛看向她,带着一丝茫然,十分恭顺。

老人应该觉得两人间并没什么交情,宫中这么多年,人情冷暖,应是早就有所体会,这些距离权力巅峰如此之近的人,见人下菜碟,落井下石的多,老人现在什么都不是了,自然对眼前人也没报什么其他的期望。

所以只是垂着头,没说什么话。

“王公公。”小北开口,语气却不是和钱太监说话的冰冷,而是温和地叫人,带着些熟识的意味。

王煜身体一震,头垂得更低,声音沙哑干涩:“老奴...不敢当大将军称呼。”

“本将记得,”小北的目光扫过他冻裂的手,转向他佝偻的背脊:“大征七年冬,也是这般大雪。本将初入宫当值,在麟德殿外站了半日,寒气侵骨。是王公公端来一盏滚烫的姜茶,言道‘小将军驱寒,莫伤了根基’。”

当年所看,属实是个不知名的小将,明明王煜也不知道她真实身份,却依旧多有关照。

她顿了顿,深潭般的眸子终于转向一旁脸色变幻不定的钱太监:“一盏姜茶,暖了半日。这份情,本将记得。”

钱太监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尽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前朝的老废物,竟与这位手握重兵、新帝面前炙手可热的柱国大将军有过这样一段渊源!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内衫。

“钱公公,”小北的声音陡然转冷:“本将问你,王公公年事已高,筋骨不堪,在此清扫风雪,可是内廷司的安排?是陛下亲旨,还是马枢密的手谕?”

“这...这...”钱太监舌头打结,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是...是小的...小的见这老奴手脚还算利索,想着...想着物尽其用...”他哪里敢说是上面有意折辱?更不敢攀扯马国宝。

“物尽其用?”小北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了一下,形成一个毫无温度的讥讽笑意:“本将倒不知,何时内廷司的总管,有权将宫中旧人当作‘物’来‘用’了?”她向前踏了一小步,带着威压:“陛下登基后尽显慈爱,念旧臣辛劳,留其在宫中颐养。这便是你口中的‘物尽其用’?”

“小的不敢!小的该死!小的有眼无珠!”钱太监膝盖一软,“噗通”跪倒在冰冷的雪地里,顾不得污了新制的袍子。

连连磕头:“小的糊涂!小的该死!冲撞了王公公,更冲撞了大将军!求大将军饶命!求大将军开恩!”头磕在雪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小北没理会他的告饶,目光转向王煜脚边那堆被钱太监挑剔过的积雪:“方才钱公公说,这雪里有脏东西?”

“是......是小的眼拙!小的胡说八道!”钱太监慌忙接口,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

“是吗?”小北微微俯身,未受伤的左手伸出,极其自然地拂开雪堆表面一层浮雪,露出下面被扫拢的几片枯叶和一小段冻硬的枯枝。她的指尖在冰冷的雪中拨弄了一下,动作带着专注。

“本将征战北地,见过真正的脏东西。”她的声音不高,淡淡的:“是饿殍枕藉,是流民易子而食,是叛军屠城后血流入河...那才叫脏。”她的指尖拈起一片枯叶,叶脉在冻雪中清晰可见:“这落叶,生于宫苑,归于尘土,何脏之有?”

目光扫过钱太监煞白的脸:“倒是人心若脏了,看什么都是脏的。”指尖一松,枯叶飘落回雪堆。

钱太监浑身抖如筛糠,伏在地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牙齿咯咯打颤的声音。

“王公公。”小北重新看向王煜,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温和“王公公。”小北重新看向王煜,声音恢复了之前的:“风雪大了,您年纪大了,不宜久立风寒。先回值房歇着吧。陛下若有召见,自有人去通传。”

王煜猛地抬起头,老眼中浑浊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顺着深刻的皱纹滚落下来。

滴在冰冷的雪地上,瞬间凝结成冰。他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最后却也只是深深地弯下腰去,行了一个几乎将头埋进雪里的大礼。

他为人圆滑,在宫中帮过的人不少,此次遭贬见过的旧人也不少。但也只有这个少年将军,停下脚步,恭敬地叫了他句王公公。

“谢…谢陆将军…”声音哽咽破碎。

小北微微侧身,避开了他这一礼,只淡淡道:“去吧。”

王煜在另一个同样年老内侍的搀扶下,一步三晃,蹒跚着消失在风雪弥漫的宫道尽头。

那佝偻的背影,似乎挺直了几分。

小北这才将目光落回依旧跪在雪地里,抖成一团的钱太监身上。

“钱公公。”

“小......小的在!”钱太监一个激灵,头磕得更响。

“你方才,”小北的声音冷得没一丝温度:“是哪只脚,踹的王公公?”

钱太监猛地僵住,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惊恐地抬头,对上小北那双森寒的眸子。

“是...是...”他吓得语无伦次,下意识地想缩回腿。

“看来是忘了。”小北的声音极具压迫感:“也好。本将帮你记着。”

她缓缓抬起右手,指向他方才踹人的那只脚:“阿骨。”

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数步之外的阿骨踏前一步。

“陆大将军息怒!奴才该死!奴才再也不敢了!”钱太监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拼命磕头:“求大将军饶了奴才这条狗命!奴才给王公公当牛做马!奴才......”

小北看也没看他涕泗横流的丑态:“我又没说要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