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番外:刘恒启的执念(1/1)

大恒哥哥,对不起,我不爱你。

我不要折断羽翼。

我不要抛弃理想。

我不想一辈子困在皇宫里。

……

荣秀宫的地下密室潮湿黑暗,唯一光亮是悬在屋梁正中央的一盏人皮灯笼。灯笼里的红烛燃得很快,一滴滴灼热的蜡油坠流,恰好落在人的秃头上。

人?

准确的说,是人彘。

大肚陶罐的罐口,一颗光头被蜡油灼伤。每日傍晚会有人来喂饭食和水,保证人彘是活的。然后,那人用竹签子将头顶凝结的蜡刮掉,甚至故意刮烂烫伤的头皮。

陶罐底下钻透一圈小洞,恶臭的屎尿从里面流出来,至使整间密室臭气熏天、令人作呕。

可陶罐里苟活的人彘却毫不在意,他努力的后仰着头,眼睛上翻能看到人皮灯笼,即使滚烫的蜡油落在额头、眉心、鼻尖、唇和下巴,他也目不转睛的看着。

密室唯一的通风口是荣秀宫西墙下的一处烟道口,春夏的时候不烧地龙,尚没有烟气逆风灌入;待到秋冬时,风从烟道口吹入,呛鼻的烟火随风灌入通风口,整座密室能让人窒息昏厥。

“吱呀——”

铁门的声音响起,罐子里的人有些疑惑,依照蜡烛燃烧的速度,现在应该是正午时分。来喂饭的太监是傍晚才会来的,怎么现在……

他扭头向铁门的方向,听着一个极轻极轻的脚步在缓缓靠近。

“是谁?”

嗓音沙哑无力,声带受损严重,被炭火灼烧过的喉咙里每发出一点声音都会疼得他牙齿打颤。

问过之后,他忍痛,沉默着等待对方回答。

来人的脚步很轻,若非在寂静的密室里,很难听到那微乎其微的声音。

来人的内心很强大,如此恶臭的环境竟然能留下,甚至看到大肚陶罐里的人彘也没有恐惧的逃走。

“狗杂碎,你变成这样,高兴吗?”

陌生女子在调侃的问,那熟悉的称呼让他心脏险些停跳。

“玉、青、初!”

他惊讶,沙哑嗓音竭力喊出她的名字,之后是无尽的沉默。

玉青初看着他,难以置信径阳侯和郁太妃会如此狠辣。竟然将刘恒启废成人彘,装进大肚陶罐里养在密室,甚至挖掉他的眼睛,割掉他的耳朵,砍去他的四肢……

听雪仙子说,周苏公亲手割掉刘恒启的命根子,报复多年来被刘恒启的侮辱。他要让刘恒启和自己一样变成不男不女的变态,甚至比他更恶心、更变态。

陶罐里的刘恒启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玉青初。这个女人呀,和他的满满妹妹太像了。

他变成人彘被关在这儿的最初时,郁太妃曾亲自来过,将段满满借尸还魂,成为玉青氏族的四姑娘玉青初的传言,像逗乐子似的说给他听。

郁太妃还说,段满满与穆令渊前缘未断,所以重生再续缘份。嘲讽他痴心妄想,不仅没抱得美人归,还被心爱的女人仇恨。

是啊,三年前当他落入郁太妃和径阳侯的圈套里,成为他们手里的一枚棋子,他就永远失去爱她的资格。

三年前,如果他没有听从郁太妃的命令,没有挑拨父皇疑心段家,没有借段家引诱段满满入城,没有将她施以车裂之刑,没有亲手烧死她肚中的孩儿……

一切的一切,如果没有发生,他还能亲自率兵攻打幽州城,理直气壮的向穆令渊挑战,夺回他心爱的姑娘吗?

悔,悔啊!

现今他变成这副鬼样子,悔有何用?不过是活成一场笑话,凭后世人去嘲笑叽讽、辱骂指责。或许,史官都嫌弃他,不愿将他的名字、他的生平记录在史书上。

“灯笼。”

他主动开口,仰头感受蜡油灼烫眉心的痛。

玉青初仰头看,悬在梁下的是制工精美的宫灯,金框玉雕、镶嵌宝石。

灯笼用的不知是什么绸缎,薄薄的没有纵横织纹。上面用极其昂贵的宝石粉末为颜料,手绘六幅女童游戏图。

玉青初向灯笼弹出一枚铜钱,灯笼缓慢旋转,六幅绘画是一个稚龄小姑娘的童年时光。

牙牙学语,她笑眼弯弯,无齿之徒撕坏祖父最珍视的古籍孤本。

扶墙站立,她扎着冲天辫,肉乎乎的小手指向梅花树下的雪人,大姐姐宠溺的伸手保护她。

爬上树摘苹果,她一身精致的习武服,尽显女英雄的风姿。此时,树下多了一个年长几岁的男孩,仰头叮嘱她要小心。

罚跪读书,她跪在文昌书院的院子里,桀骜不驯的她被亲大伯惩戒尺,罚跪读书,被整座书院的学子们围观嘲笑。

中秋月圆,她说想家、想家人、想吃卤大鹅、卤蹄髈,哭得梨花带泪、我见犹怜。少年默默陪在她的身边,手足无措的掰开月饼讨她欢喜。

拒婚逃走,年仅十三岁的她抗旨拒婚,趁夜逃走。单枪匹马跑去幽州城,找到威震五国十九州的战神九鬿皇,死活要嫁给他。少年不明白,自己堂堂皇太子年轻有为,竟然败给一个屠神老男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不甘心啊!他捧在心里宠大的小姑娘,为什么不爱他?

不甘心啊!既然得不到,那就毁掉、杀掉,谁也别想拥有她。

“人皮、灯笼。”

刘恒启沙哑嗓音本就低沉,阴恻恻的笑声从喉咙里发出,更听得人头皮发麻。

虽然他的眼睛被挖掉,但凭着恶臭中唯一的香气,他知道她站在很近很近的地方。

“满满,为什么不愿嫁给我?纵使不爱,也不该嫁给他。”

他说话的语速很慢,需要极力忍耐着喉咙的剧痛,才能一口气完整的说出来。

玉青初静静的看着他,答非所问:“这是我的皮吗?你亲手剥下来的。”

“呵呵!”刘恒启笑,仰起头等待蜡油滴落,“我很爱你,爱得疯狂……我也恨你,恨得……椎心刺骨……”

玉青初伸手替他挡住一滴蜡油,灼烫到她的手背泛红。

刘恒启察觉到她的靠近,贪婪的吸气,吸入属于她的馨香。

“已变成如此鬼样子,你还有色心?”玉青初后退两步,嗤笑一声,“死不悔改!”

刘恒启痛苦大笑,朝着玉青初的方向,乞求说:“满满妹妹,念着我们年幼时的情义,请你帮我完成一个愿望。”

“说!”

玉青初目光冷漠,语气更冷漠。

刘恒启仰头,迎接此生最后一滴蜡油。

“烦劳九鬿皇妃大发善心,待我死后,将这人皮灯笼与我合葬。”

说完,刘恒启脑袋往旁边一歪便没了呼吸,鲜血从他的嘴巴里缓缓流出来。

玉青初看人皮灯笼,心竟有一瞬间的刺痛。

许久之后,她离开地下密室,在关闭铁门之际,极轻极轻的回答一声:“好。”

童年的幸福是家人、是朋友、是邻居,可她唯一恨入骨子里的人只有刘恒启,她曾经最好的朋友。

永别了,刘恒启。

狗杂碎,愿你永世不得超生!

(全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