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识花阁(1/1)

识花阁的院子不小,但涌入千名府兵,再加上百名紫煞,真正能落脚的地方唯有房中正堂。

杏嬷嬷忧心忡忡的往院门口张望,默念着玉青初一定要赶在城主和夫人之前回来。屋里的这尊大神,她可没胆子赶走。

穆令渊自在品茶,全然不理睬屋外的剑拔弩张。偶尔斜眼偷偷打量西内室的装扮,都是小女儿家喜欢的物件,还有色彩鲜艳的碧玺珠帘、绸纱幔帐,每一处都透着精致富贵的气息。

不过,他对此嗤之以鼻。他的蛮蛮从来不喜庸俗多色的东西,她喜欢清新淡雅的优美之物。当然,值钱的东西除外。只要是价值不菲的东西,即使丑得不要不要的,她照样咧嘴大笑着收藏入库。

想到妻子那小财迷的可爱模样,穆令渊不自觉勾起唇角。最近有幽九州传来的消息,靠近漠北的边境有一处金矿,已经派人过去开采,不知在他赶回去的时候能挖到多少,够不够十驾车金锭子的量。

心思百转千回之时,听到站在屋门口的杏嬷嬷兴奋一声唤:“四姑娘回来了!”穆令渊竟有一丝紧张,不由自主的站起来,往前迈了一步。

院外,玉青文刚气的瞪眼吹胡子,对着紫色锦衣的佐左大骂:“你们当城主府是什么地方?不请自入,还硬闯本城主女儿的闺院?成何体统?”

佐左张张嘴巴不敢回话,朝着玉青初摆出无辜委屈的表情。

王妃,快帮帮属下呀。

玉青初扭脸偷笑,悄悄拉扯玉青文刚的衣袖撒娇求情:“爹爹,别难为他。”

“你胳膊肘往外拐也有个限度,你如此向着他,爹爹多伤心呀?你都不知道多心疼心疼我!”玉青文刚咬牙忿忿不平的抱怨女儿,声音控制得不大不小,恰巧能让屋子里的人听到。

穆令渊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出来,先向玉青文刚揖礼:“拜见岳父!”

“你亲岳父在段家墓园里埋着呢。”

玉青文刚没好气的怼回去,侧过脸去懒得看他,嘴里不服气的嘀嘀咕咕:“哼,当我是段家的文弱书生,凭你诱拐无知少女强娶为妻,却敢怒不敢言,胆小若鼠不予反抗?”

“霸占我的女儿为妻,想屁吃着你!”

“有多远滚多远,我的女儿才不嫁糟老头子呢,还是个死老婆的糟老头子。”

玉青初听到老父亲那骂得爽利劲儿,咬唇忍笑双肩止不住的抖动。

哎哟,怎么和段家爹爹说过一样的话呢。

当年她非要嫁去幽九州,段家爹爹一脸悲痛的骂:惦记我娇宠的小女儿?想屁吃呢他!滚滚滚,老夫再不想见到那混账东西!

穆令渊也回忆起段家岳父,从不理不睬到隐密书信往来,他感受到段家岳父对女儿深沉不可言说的宠爱和呵护。

每封书信的末尾,会叮嘱他要包容妻子的小脾气,不可用暴力欺压她活泼的天性,要保护她珍贵的正义风骨,让她恣意的生活。

穆令渊讪笑,深鞠躬作揖,道:“段家父亲是岳父,城主亦是岳父。小婿护妻不力,知罪!知罪!”

“护妻不力?”玉青文刚怒极反笑,忿然嘲讽:“你现在轻飘飘的一句告罪,如一片鹅毛于风中飘浮。而我的女儿,她舍去的是命,是活生生的被车裂,是死无全尸,埋骨乱葬岗!”

看向玉青初的时候,他的眼睛湿润。抬手轻轻摸过她的额头,极尽怜惜之情,又融入对亲女儿的愧疚和思念。

穆令渊撩起袍摆跪下来,羞愧难当。

“岳父说得是,小婿罪孽深重,实不该苟活于世。可是,仇人一日不灭,不为妻报仇,孤不敢死!”

“既如此,你只是段家的女婿,你娶的是段家的女儿,与我们玉青氏无关。”

玉青文刚一挥手,城主府的千名府兵全部撤出院外,甚至分列道路两侧,从西跨院的院门延伸向前院的正门。

穆令渊不肯起来,看向默不作声的玉青初。

玉青初无奈,来到他的身边跪下,“爹爹,我心悦他。身为段家的女儿,我愿出族除籍与他结为夫妻,即使身死亦不悔。如今,我是玉青家的女儿,深知自己不该辜负初儿妹妹的恩赐。可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

玉青文刚抚额,气得无话可说。现在,他深切体会到段家二哥的苦闷。

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竟然一心向着外男。试问,哪个当父亲的能不生气、不失望、不心碎。

怪不得当年段家二哥数次来信大吐苦水,做梦都想弃文习武,亲自领兵攻打幽九州抢回自己的女儿。

“初儿,你为他已经死过一次,如今还要……嫁给他?”

玉青文刚仿佛在喉咙里堵着一口气,慎重低沉的问话有着让人必须认真回答的威严。

玉青初深吸气,磕头叩拜,再起身时高仰起小黑脸,“父亲,女儿辜负初儿妹妹,辜负玉青氏,自愿除籍出族,更名改姓,从此与玉青氏……”含在嘴里的“断绝”二字滚在喉咙里。

“来人!”

玉青文刚不给她说下去的机会,直接唤来两名亲卫,指着她,“把她给我带去祠堂,我要动家法!”

“父亲,不可!”

归零上前阻拦,可惜他的话根本无用,两名亲卫已经将玉青初架起来,半抬半拖的离开识花阁。

穆令渊没想到玉青文刚会动用家法惩罚玉青初,他也焦急的告罪:“城主恕罪,一切皆由孤起,孤请愿代她受罚。”

“呵!你代她受过,你有什么资格?”

玉青文刚气恨得一拳捶在穆令渊的左肩头,牙齿磨得吱吱响方不觉解恨,他像赌气似的威胁:“她拜过玉青氏的先祖,生死皆是玉青氏人。你想娶,她想嫁,要先问问我答不答应。”

“城主,她的身躯是你的亲女儿,体内有要命的毒,禁不住你的家法。”穆令渊揖手恳求:“请城主准孤代她受罚!”

玉青文刚冷冷嗤声,转身大步离开。他决不会心软,决不能心软。

那孩子太苦了,已经死过一次,再不能死第二次。况且他亲生女儿遭受的毒痛,如今她正在日夜承受着。

几十种毒啊,便是铁打的汉子也无法忍受蚀骨折磨。她硬生生的受着、熬着,却强装无事的与他们谈笑风声。那是多么强大的毅力、坚韧的性格能让她将生死看得那般云淡风清。

一行人来到祠堂,此时正殿大门敞开,玉青初乖乖的趴在长木凳上,一双腿被绑在木凳上,唯有两只脚在百无聊赖的晃动着,一点没有要挨打的恐惧和知错反醒的自觉。

旁边站着两个祠堂执者,戴着半片面具,双手交叉腹前,搂着一根宛如婴儿腿粗的军棍。军棍长约一丈(3米左右),棍顶和棍柄皆有金属甲片包裹。

玉青文刚走祠堂,站在神位供桌前三跪九拜,向玉青氏先祖敬香、添酒、禀告,之后又走向西墙的阶梯氏供桌,在一块蒙着金绸的牌全前敬香三柱。

然后,他走回玉青氏神位供桌前,眼眸半阖,双手交叠于腹前,沉声道:“玉青氏四女玉青初,今动家法惩之,望其改过自醒,迷途知返!”

玉青初仰头与玉青文刚对视,愧疚的想说点什么。可她不认为自己有错,她喜欢穆令渊,想嫁他为妻也不算错,即使为他再死一次也没有怨言。

害怕自己说出来会火上浇油,最终她闭上嘴巴,认命的垂头趴好,无声的说:来吧!打吧!我不怕疼!

“城主,不可!”

正殿门外,不准进入的穆令渊焦急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