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水木大学期末考试(1/1)

水木大学最大的阶梯教室,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压力凝固了。日光灯管发出惨白的光,照着一张张紧绷的、缺乏睡眠的脸。头顶几架老旧的吊扇有气无力地转动着,发出单调的“嗡嗡”声,非但没能驱散闷热,反而搅动着浓重的汗味和笔尖摩擦纸张的焦糊气息。

讲台上,监考的张教授背着手,踱着方步,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台下每一个角落。他头发花白,戴着老式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得能穿透人心。

郭大勇坐在前排,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油汗,在日光灯下泛着光。他死死盯着发下来的卷子,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捏着那支廉价的塑料圆珠笔,指节都发了白。卷子上的题目像扭曲的蝌蚪,在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游动。他猛地抓起桌角那个几乎见底的搪瓷缸子,里面浑浊的茶水已经凉透,带着一股苦涩的茶垢味。他仰起脖子,“咕咚咕咚”狠狠灌了几大口,仿佛要用这冰冷的液体强行压下心头的恐慌。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几滴褐色的茶水顺着嘴角流下,他也浑然不觉。

教室中段,包小刚脸色煞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他哆嗦着翻到卷子背面,目光触及那道要求用专业术语完整描述“高速缓存一致性协议”的大题时,瞳孔猛地一缩。他下意识地转头,想偷瞄一眼邻桌同学的卷子。头刚扭过去不到十五度,一道冰冷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咳嗽声如同钢针般刺入耳膜。是张教授!包小刚触电般猛地缩回脖子,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绝望地低下头,手指神经质地揪着自己额前的几根头发。

“哗啦——!”

教室后排突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骚动。一个男生手忙脚乱地想藏起桌洞里拆开的计算器,几节电池滚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张教授如离弦之箭般冲了过去,脸色铁青,一把夺过那作弊的工具,声音冷得像冰:“学号!姓名!立刻出去!”那男生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被张教授严厉的目光逼视着,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在全场死寂和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垂头丧气地走出了教室。那“砰”的一声关门响,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考场的气氛瞬间绷紧到了极限。

就在这时,教室后门被轻轻推开。曾子轩走了进来。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卡其裤,步履从容,脸上带着一丝刚从外面进来、沾染了清晨微凉空气的清爽。他平静地走到自己靠窗的位置坐下,从笔袋里取出一支钢笔,动作不疾不徐,与考场里弥漫的硝烟味格格不入。他坐下后,甚至抬眼望了望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轻轻舒了口气,仿佛只是来参加一场普通的晨会。

考试开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汇成一片紧张的急雨。郭大勇的笔尖几乎要戳破试卷,包小刚的额角不断渗出新的汗珠,在惨白灯光下亮晶晶的。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如同沙漏里越来越沉重的沙粒。当考试时间刚过去一半多一点,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十点一刻时,一个身影在寂静中站了起来。

是曾子轩。

他拿起试卷,步履平稳地走向讲台。整个考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沙沙声、粗重的喘息声瞬间消失。几十双熬得通红的眼睛,带着惊愕、茫然、难以置信,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他成了惨白灯光下唯一的移动靶心。

张教授正低头翻阅着一本期刊,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走来的曾子轩,眉头习惯性地拧紧,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审视和不悦。提前交卷,在他执教数十年的生涯里,往往意味着放弃或者捣乱。

曾子轩将试卷轻轻放在讲台一角,纸张落下的声音在死寂中异常清晰。

“老师,交卷。”声音平静无波。

张教授鼻子里哼出一声,带着明显的不以为然。他放下期刊,拿起曾子轩的卷子,目光习惯性地扫过那些书写工整的答案区域。然而,他的目光只停留了几秒,捏着卷子边缘的手指便骤然收紧!他猛地将卷子凑到眼前,身体微微前倾,黑框眼镜几乎贴到了纸上。他死死盯着试卷背面空白处多出来的一块区域——那里用清晰而独特的笔迹,写满了绝非本次考试范围、甚至远超他这位老教授认知极限的复杂证明过程!

那是一种……拓扑学结构在超大规模集成电路底层逻辑验证中的全新应用证明!思路之奇诡,推演之精妙,使用的数学工具之深奥,张教授只在一些极为前沿、尚未正式发表的国外理论物理或数学期刊的预印本摘要里,隐隐约约见过类似方向的只言片语!

“这……这……”张教授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喉结上下滚动,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老花镜片后,那双阅尽无数考卷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巨大的、颠覆性的震撼。他猛地抬起头,像看一个怪物一样死死盯住讲台边平静站立的曾子轩,那眼神混杂着惊骇、探究,还有一丝被知识洪流冲击得站立不稳的茫然。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一期末考卷的答案!这分明是一道投向深潭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幽暗的水底,也映照出他自身知识疆域的边界!这题目的深度,至少超纲了三十年!不,也许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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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张教授被那惊世骇俗的证明震得心神俱颤,几乎要失语时,曾子轩微微俯身,靠近讲台。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地传入张教授耳中,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投入一颗更深的炸弹:

“张老师,”曾子轩的声音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课堂提问般的礼貌,“您出的第二道大题,关于磁盘阵列RAID5校验块分布最优化的那道。”

张教授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话看向试卷第二页那道自己精心设计的题目。

“您标准答案里给出的那个循环移位算法,”曾子轩的指尖在张教授手边那份标准答案的草稿上轻轻一点,动作随意得像拂去一粒尘埃,“它在极端负载下,存在写延迟雪崩的致命缺陷。概率大约是十万分之七点三,但一旦触发,会导致整个阵列校验失效,数据覆写覆盖。”

张教授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他猛地低头,目光死死锁在自己那份标准答案的推演过程上。

“我尝试用布尔代数结合并行流水线重排了一下逻辑,”曾子轩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指尖又移回自己的试卷,点向背面下方一块空白处——那里有几行简洁到近乎优雅的公式链,“优化后的方法写在背面了。理论上,可以完全规避那个风险,并发吞吐量还能提升大概百分之十五。您……要不要看看?”

“轰!”

张教授只觉得一股滚烫的血猛地冲上头顶,耳膜嗡嗡作响。他教了三十年计算机体系结构,那道题是他的得意之作,是他验证学生是否真正理解底层并发与容错机制的试金石!那标准答案里的算法,是他和几位同事反复推敲过的!致命的缺陷?十万分之七点三?这怎么可能!可眼前这个学生……他那随意点出的位置,那串简洁到令人心悸的公式……

张教授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他几乎是粗暴地一把抓起曾子轩的试卷,目光像饥饿的鹰隼般扑向那几行字。他看得飞快,时而瞪大眼睛,时而死死咬住下唇,额头上青筋隐隐跳动。周围的空气凝固了。整个考场落针可闻,只有张教授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和他手指摩擦纸张发出的沙沙声。时间在死寂中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

突然,张教授猛地抬起头,脸色灰败,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那是信念崩塌的茫然,是被绝对智力碾压后的无措,更有一丝窥见全新天地的震撼与骇然。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嗬嗬”声,最终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他只是死死盯着曾子轩,那眼神,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个年轻人。

曾子轩迎着他的目光,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告别。他转过身,不再看那张失魂落魄的脸,也不再看台下那几十双呆滞、凝固的眼睛。白衬衫的背影挺直而平静,步履从容地穿过一排排凝固的、如同石化雕像般的考生,走向教室后门。日光灯惨白的光线落在他肩头,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无声的铠甲。

“咔哒。”

后门被轻轻带上。那一声轻响,终于打破了考场令人窒息的死寂。如同按下了播放键,凝固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压抑的吸气声、倒抽冷气声、笔掉在地上的噼啪声……汇成一片混乱的背景噪音。

张教授依旧僵立在讲台上,手里紧紧攥着那份试卷,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失神的目光望着曾子轩消失的门口方向,嘴唇翕动着,喃喃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干涩嘶哑,带着一种梦呓般的恍惚,清晰地飘散在死寂的考场里:

“……降维打击……这简直是……降维打击……”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进每一个竖着耳朵的考生心里。

曾子轩走出教学楼。外面阳光正好,驱散了室内的阴冷和浑浊。他脚步轻快,仿佛刚结束的不是一场关乎学分命运的考试,而是一次轻松的散步。他伸手从裤兜里掏出那个黑色的BP机,拇指随意地按亮屏幕。上面还是那三个固执闪烁的数字“1”,像三只焦急眨动的眼睛。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弧度,手指在按键上轻巧地跳跃了几下。

“滴、滴、滴。” 清空。

屏幕上,代表未读信息的数字标识消失了,只剩下一片空白的光亮。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校园里行色匆匆、大多面带焦虑的学生们,投向远处湛蓝的天空。阳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年轻而轮廓清晰的侧影。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映着辽阔的天际,没有一丝考试带来的波澜,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国家科学院信息学部那扇厚重的黄铜大门在身后无声地滑开,曾子轩走了进去,将身后那个属于期末考试、属于“磁盘阵列”和“高速缓存协议”的微小世界彻底隔绝。

明亮的走廊尽头,李教授正站在那里,身边还围着几位同样神情专注的研究员。看到曾子轩的身影,李光楠院士立刻抛下众人,大步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急切和一种近乎灼热的兴奋。

“小曾!可算来了!”李院士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激起小小的回音,他一把抓住曾子轩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你早上提到的那个拓扑应力补偿模型!我们项目组几个人琢磨了一中午,越想越觉得是条金光大道!快,快跟我去实验室!用超算模拟一下初始参数!要是能行……” 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眼睛闪闪发亮,“我们那台原型机的热稳定性瓶颈,说不定真能一举突破!”

曾子轩任由李院士拉着往前走,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表情,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无聊的倦怠。他微微侧过头,目光扫过走廊墙壁上镶嵌的、展示着国家重大科技项目简介的玻璃展板,上面有卫星、有反应堆、有复杂的基因图谱……那些代表这个时代巅峰的符号。

“嗯,试试看吧。”他收回目光,声音平淡得像在讨论一杯水的温度,随口应了一句,接着又淡淡地补充道,“总比在教室里做那些题……有意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