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东移假象(2/1)

安庆绪回到洛阳之后,联合范阳史家以及其他势力,组成最强进攻部队,向潼关发动了疯狂的反扑。潼关战事吃紧,再次面临危机。

前面只不过是安庆绪一次尝试罢了,并没有如唐军想象中那样伤筋伤筋动骨。这次卷土重来,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潼关之战。

易林知道,安庆绪这是准备背水一战,而也正是他想要的大决战。易林原本计划就是要尽量在潼关把安庆绪的军事实力瓦解。若是安庆绪退回范阳,据守不出,反而糟糕。

易林之所以要各种摧残、打击以及惹怒安庆绪,就是想让他失去理智,最终进行潼关大决战。

果然,安庆绪发起的总进攻,疯狂且残忍。光是人海战术,就让易林十分头痛。如此一来,唐军反而有点像是被困在潼关,遭遇到反围困。

可想而知,安庆绪发起的总攻,来势汹汹。唐军顽强迎战,战事再次陷入了僵局。潼关与洛阳之间的地区,处处都布满了危机。

……

潼关东侧的官道被盛夏的烈日烤得滚烫,车轮碾过路面的碎石,扬起的尘土像条黄色的尾巴,紧紧跟随着行进的队伍。三千名唐军士兵推着两百辆粮草车缓缓前行,旗帜上的 "镇海军" 字样在阳光下格外醒目,红色的流苏随着车辕的晃动轻轻摇摆。

易林站在主城楼的垛口后,手中的望远镜镜片反射着刺眼的光。他看着第一辆粮草车转过山坳,车轮卷起的尘土渐渐遮住了旗帜的颜色,嘴角才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这些士兵都是从各营抽调的老兵,动作间带着刻意为之的疲惫,有的推着车辕的手松松垮垮,有的甚至边走边打哈欠,活脱脱一副士气低落的模样。

"大人,您看那边。" 李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手里把玩着一枚刚缴获的大食金币,金币上的哈里发头像在阳光下闪着冷光,"那几棵老槐树下,肯定藏着安庆绪的斥候。"

易林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看见官道旁的老槐树上,几片叶子不自然地晃动了一下。他放下望远镜,指尖在城砖上轻轻敲击:"让后队的士兵再放慢些速度,把步伐打乱。" 他顿了顿,补充道,"故意掉落些军械,就扔那几捆没用的长矛,再让文书丢几封 ' 密信 '。"

李晟眼睛一亮:"还是大人想得周全!" 他转身就要下楼传令,却被易林拉住。

"密信的内容要改改。" 易林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上面是他昨夜拟好的草稿,"别提具体撤退时间,只说 ' 粮草将尽,东撤势在必行 ',再故意写错两个押运官的名字,显得匆忙。"

李晟接过纸条,看着上面潦草的字迹,忍不住笑道:"大人这手模仿文书笔迹的本事,不去当骗子可惜了。"

"骗子?" 易林挑眉,"咱们这是兵法,虚虚实实,兵不厌诈。" 他望着那支渐渐远去的队伍,"安庆绪生性多疑,咱们得给他足够多的 ' 证据 ',让他自己说服自己。"

半个时辰后,后队的士兵果然开始 "慌乱" 起来。一辆粮草车的车轮突然 "卡壳",十几个士兵围着车辕手忙脚乱,却故意将旁边的一箱箭簇撞翻,箭矢滚落一地。一个文书模样的士兵在收拾散落的卷宗时,"不慎" 掉落了两封火漆封口的信件,被风吹到了官道旁的草丛里。

躲在槐树后的斥候将这一切看得真切。他压低帽檐,看着唐军士兵骂骂咧咧地继续前行,直到队伍彻底消失在山谷拐角,才悄悄摸出草丛,捡起了那两封 "掉落" 的密信。信上的火漆印章模糊不清,显然是 "仓促间盖错了印",内容却足以让他心头一震 —— 不仅提到了粮仓只剩三日口粮,还隐晦地说 "东撤计划已报长安,三日后卯时行动"。

……

东侧山林的阴影里,秦锋正蹲在一棵老橡树下,看着士兵们在空地上 "忙碌"。三个火堆同时燃起,浓烟滚滚,却只在火上搭着几口破锅,锅里煮着的不是饭菜,而是掺了草木灰的泥水,故意散发出一股焦糊味。

"将军,炊火的痕迹够明显了吧?" 一个满脸烟灰的士兵问道,他刚往火堆里添了一大把湿柴,浓烟呛得他连连咳嗽。

秦锋用树枝拨开地上的食物残渣 —— 那是故意撒在这里的麦麸和骨头,看起来像是几百人吃过的剩饭。"再弄些脚印,往东边的河谷延伸。" 他指着远处的山涧,"让他们觉得咱们的主力就藏在河谷里。"

士兵们立刻散开,穿着不同尺码的鞋子在草地上来回踩踏,有的甚至扛着圆木在地上拖拽,制造出运送重型装备的痕迹。秦锋看着这些精心布置的 "证据",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这些伎俩看似简单,却是易林研究了安庆绪的性格后特意设计的 —— 那个家伙自负多疑,最喜欢从细枝末节里找线索。

"晚上的灯笼都准备好了?" 秦锋问身边的亲兵。

"准备好了," 亲兵指着身后的密林,"按大人说的,在林子里挂了两百盏灯笼,隔一刻钟换一次位置,看起来就像有大队人马在移动。"

秦锋点点头,目光望向潼关的方向。此刻的主城楼上,易林应该正在等待消息。他想起三天前易林在军议上说的话:"要让安庆绪相信我们撑不住了,就得把假象做足,让他觉得自己抓住了破绽。"

夕阳西下时,秦锋的人开始往回撤。他们故意在营地留下几顶破帐篷和一堆没用的军械,甚至还 "忘了" 熄灭其中一个火堆。当最后一个士兵消失在密林深处时,山坳里只剩下那堆缓缓燃烧的篝火,和满地狼藉的 "证据"。

夜幕降临时,两百盏灯笼准时在林子里亮起。昏黄的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出来,忽明忽暗,远远望去,真像有大队人马在密林中移动。负责监视的安庆绪斥候果然上当,匆匆记下 "唐军主力约五千人,屯于东侧河谷" 的情报,快马加鞭赶回大营。

……

潼关主城的帅帐里,烛火跳跃着,将易林的影子投在地图上。他面前摊着三张纸:一张是唐军的 "东撤路线图",上面用朱砂标着漏洞百出的防御部署;一张是 "粮草清单",上面的数字一天比一天少;还有一张是写给长安的 "告急信",字迹潦草,墨迹斑斑,看起来像是仓促写就。

"这些 ' 密信 ' 得找个合适的人送出去。" 易林用指尖敲着那张东撤路线图,"不能是咱们的人,得是看起来像 ' 被迫投降 ' 的俘虏。"

李晟从怀里掏出一枚铜制令牌,上面刻着 "镇海军左营" 的字样:"我已经安排好了,是上次俘虏的几个江淮兵,家里人都在安庆绪的地盘上,让他们 ' 不堪忍受 ' 唐军的苛刻待遇,带着这些信投靠河东军,合情合理。"

易林拿起那封告急信,上面写着 "潼关危在旦夕,粮草只够三日,恳请陛下速发援兵,否则只能弃关东撤"。他故意在信尾留了个破绽 —— 把 "镇海军" 写成了 "镇海营",这种低级错误,反而更容易让人相信是仓促间写漏的。

"让那几个江淮兵 ' 逃跑 ' 时,故意被咱们的巡逻队追一段。" 易林将信折好,塞进一个破旧的信封,"最好让他们受点伤,看起来更狼狈些。"

正说着,帐外传来脚步声,琉璃端着一碗汤药走进来,绿裙上沾着夜露:"大人,夜影卫传回消息,安庆绪的斥候已经把东侧山林的 ' 发现 ' 报了上去,他的副将们正在劝他趁机进攻。"

易林接过汤药,温热的瓷碗熨帖着掌心:"安庆绪怎么说?"

"他还在犹豫," 琉璃的声音压得很低,"据说把自己关在帐里看了一下午地图,谁的话都不听。"

易林笑了:"这才像他。上次在狼牙谷吃了亏,现在肯定疑神疑鬼。" 他将汤药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得再加把火,让他不得不信。"

他转身对李晟道:"让赵勇带几个亲兵,伪装成逃兵,去河东军大营 ' 投降 '。记住,要选那些脸上有疤、看起来就像打了败仗的老兵,说辞要和密信、斥候看到的对上,但又不能说得太圆满,得有几分 ' 自己也不太清楚 ' 的含糊。"

李晟领命而去,帐内只剩下易林和琉璃。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琉璃看着易林在地图上标注的预设阵地,轻声道:"大人就这么肯定安庆绪会上当?"

"不是肯定,是引导。" 易林的指尖划过标注着 "火炮阵地" 的位置,"他需要一场胜利来稳住军心,我们就给他一个 ' 胜利 ' 的诱饵。" 他抬头望向窗外的夜空,"今夜过后,他就该忍不住了。"

……

河东军大营的西侧帐外,两个哨兵正抱着长矛打盹。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窸窣声,回头一看,只见几个衣衫褴褛的唐军士兵正举着双手从黑暗中走出,为首的那人脸上有道狰狞的刀疤,一瘸一拐的,看起来伤得不轻。

"站住!干什么的?" 哨兵举起长矛,厉声喝问。

刀疤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弟兄们,我们是来投降的!唐军快撑不住了,再待下去就是死路一条啊!"

这几个正是赵勇带着的 "逃兵"。他们故意在脸上抹了血污,衣服撕得破破烂烂,还在胳膊上划了几道浅浅的伤口,看起来狼狈不堪。赵勇知道,对付安庆绪这种多疑的人,越是狼狈的 "逃兵",说的话越容易让人相信。

哨兵将他们押进大营时,赵勇故意踉跄了一下,"不小心" 撞翻了一个亲兵的兵器架。兵器落地的脆响惊动了帐内的安庆绪,很快就有传令兵出来,将他们带去中军帐审问。

安庆绪的中军帐里弥漫着浓重的酒气。他正对着沙盘发脾气,案几上的酒爵倒在一边,暗红色的酒液在地图上晕开,像一滩凝固的血。听到有唐军逃兵投降,他眼中闪过一丝警惕,挥手让亲兵将赵勇他们绑在帐柱上。

"说!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安庆绪的佩刀拍在案几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要是敢说半句假话,本将军立刻剁了你们!"

赵勇故意露出恐惧的神色,身体抖得像筛糠:"将军饶命!小人说的都是实话!唐军真的撑不住了,粮仓里只剩下三天的口粮,伤兵堆得像小山,连医官都不够用了......"

"那你们的主力呢?" 安庆绪追问,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沙盘边缘。

赵勇低下头,装作不敢说的样子,直到旁边的亲兵用长矛柄捅了他一下,才 "慌忙" 说道:"主力...... 主力在东侧河谷藏着,准备三日后往东突围。易林那厮说了,潼关守不住了,不如退回江淮再做打算......"

"有什么证据?" 安庆绪的眼睛眯了起来,显然没完全相信。

赵勇 "犹豫" 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 —— 那是易林特意给他的 "镇海军左营" 令牌,上面还沾着些泥污。"这是小人从校尉身上偷来的,您看这令牌上的编号,就能查到小人说的是真是假。" 他顿了顿,又 "不小心" 说道,"我们出发前,看到工匠营在拆佛郎机炮,说是要装上车带走,看来是真打算放弃潼关了......"

安庆绪接过令牌,翻来覆去地看着,又让亲兵去查编号。帐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副将们都屏住呼吸,等着结果。赵勇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安庆绪的手指在沙盘上的 "潼关" 二字上反复摩挲,知道这老狐狸已经开始动摇了。

片刻后,亲兵回来禀报,令牌编号确实属于镇海军左营,而且那个营的校尉三天前就被唐军以 "作战不力" 的罪名斩了。这个消息让安庆绪的眼神松动了些 —— 逃兵连校尉被斩都知道,看来说的不是假话。

"你们还知道什么?" 安庆绪的声音缓和了些,示意亲兵给赵勇松绑。

赵勇装作受宠若惊的样子,连忙说道:"小人还听说,易林和李晟吵了一架,李晟说东撤是自寻死路,不如死守潼关,结果被易林打了二十军棍......" 他说的这些,都是易林根据安庆绪的性格特意编的 —— 那个家伙最信这种 "内部矛盾" 的戏码。

安庆绪的眉头渐渐舒展,他端起案几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若有所思地看着赵勇:"你们要是能带我军拿下潼关,本将军重重有赏!"

赵勇连忙磕头:"小人愿意带路!只要将军信得过我们,保证能立下大功!"

……

赵勇他们被带去偏帐休息后,安庆绪的副将们立刻炸开了锅。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副将猛地一拍案几:"将军!这是天赐良机啊!唐军内部不和,粮草耗尽,正是我们夺取潼关的好时候!"

"是啊将军," 另一个瘦高个附和道,"就算他们有埋伏,凭咱们的兵力,也能踏平潼关!"

安庆绪却没说话,手指依旧在沙盘上滑动。他想起上个月在狼牙谷的惨败,易林那家伙诡计多端,每次看似破绽的地方,其实都是陷阱。这些逃兵说的话虽然合情合理,但太过圆满,反而让他心里发毛。

"再派细作去查," 安庆绪最终拍板,声音带着一丝犹豫,"让他们混进潼关,看看城里的虚实。要是真像逃兵说的那样,咱们就倾巢而出!"

细作是安庆绪最信任的亲卫,伪装成送菜的农夫,趁着黎明的薄雾混进了潼关。他们按照赵勇 "透露" 的路线,果然在东侧城门附近看到了不少 "破绽"—— 伤兵躺在路边呻吟,守城的士兵无精打采地靠在垛口上打盹,甚至还有几个民夫在偷偷往城外搬运家当,嘴里抱怨着 "唐军要跑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最让细作信服的是,他们在粮仓附近看到了唐军 "拆炮" 的景象 —— 其实是工匠们故意将几门报废的佛郎机炮拆开,装作要装车运走的样子。一个负责看守的老兵还对着同伴叹气:"听说要往淮南撤,这破炮带不走,只能拆了卖废铁......"

细作们将这些 "发现" 一一记下,连滚带爬地返回河东军大营。当他们把看到的景象添油加醋地汇报给安庆绪时,这位多疑的将军终于动摇了。

"好!" 安庆绪猛地将酒爵摔在地上,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传我命令,全军准备!三日后拂晓,趁唐军东撤之际,一举拿下潼关!"

帐内的副将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纷纷领命而去。安庆绪站在沙盘前,望着潼关的位置,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攻破潼关、生擒易林的场景,却没注意到,帐外的阴影里,一个夜影卫的密探正悄无声息地离开,将这个消息传回潼关。

……

潼关主城的城楼上,易林收到夜影卫传回的消息时,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他望着东侧山林的方向,那里的灯笼还在按约定闪烁,像一颗颗诱敌深入的鬼火。

"大人,安庆绪上钩了!" 李晟的声音带着兴奋,他手里拿着刚画好的进攻路线图,"夜影卫说,他已经下令全军集结,三日后拂晓进攻!"

易林接过路线图,指尖在安庆绪的主力位置重重一点:"他果然选择从东侧突破,以为咱们的主力在河谷,这里防守空虚。" 他转身对传令兵道,"通知下去,今夜起,所有火炮和火枪营悄悄转移至两侧山腰的预设阵地,动作要轻,不许点灯,用暗号联络。"

"关前的老弱残兵呢?" 李晟问道。

"留五百人," 易林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让他们继续演戏,把安庆绪的主力引到预设阵地。记住,一定要让他们觉得自己占了便宜,追得越急越好。"

夜幕降临时,潼关城内开始了一场悄无声息的转移。火炮营的士兵们用厚布裹住炮轮,在地上垫上稻草,将十二门佛郎机炮缓缓推向两侧的山腰。火枪营的士兵们则列队而行,脚步轻得像猫,只有盔甲碰撞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夜里传递。

琉璃带着夜影卫在城内巡逻,及时处理掉几个试图喧哗的醉汉,确保整个转移过程没有惊动城外的斥候。她看着士兵们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忽然想起易林说过的话:"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安庆绪以为我们要东撤,恰恰是我们西出制胜的机会。"

三更时分,最后一门火炮进入预设阵地。赵勇带着的 "逃兵" 们也按照约定,用暗号联系上潜伏在河东军大营附近的夜影卫,准备在总攻开始时制造混乱。

易林站在主城楼上,望着两侧山腰隐约的黑影 —— 那是埋伏的唐军主力。关前的五百老弱残兵已经就位,正按照吩咐,在城墙上插满 "镇海军" 的旗帜,故意露出散乱的阵型。

"大人,一切准备就绪。" 李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的铠甲上沾着露水,显然刚从山腰阵地回来。

易林点点头,目光望向河东军大营的方向。那里的灯火已经熄灭,只有零星的岗哨还在晃动,像一头蛰伏的巨兽,不知道自己即将踏入精心布置的陷阱。

"三日后拂晓," 易林轻声说道,仿佛在对自己,也在对这座饱经战火的潼关起誓,"就是决战之时。"

夜风穿过城楼的箭窗,带着黄河的水汽,吹动了易林的衣袍。他知道,这场以假乱真的戏码已经唱到了尾声,接下来,该轮到真正的主角登场了。而那看似东移的假象背后,正藏着一把足以斩断叛乱的利刃,即将在黎明时分,刺向安庆绪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