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暗礁长风渡(1/1)

灯太亮了,像一把锋利的匕首,把凌晨一点的市局会议室剖得惨白。

林思武把烟按灭在搪瓷缸里——缸底“为人民服务”五个红字被烫得发焦,边缘卷了起来,像焦黑的嘴唇。

“确认吗?”他开口问道,声音不高,有些沙哑。

技术员小刘把笔记本转过来,屏幕上是一枚指甲盖大的芯片在 X 光下泛着幽蓝,像一条沉睡无尾的蝎子。

“行车记录仪里拆出来的,北斗+LBS 双模,能远程启爆。”

一句话,三颗钉,钉在所有人的太阳穴上。

——车祸不是车祸,是定点清除。

熊晖没说话,感觉青筋一跳一跳,脑袋发胀,像被蛇缠住了脖子。

他想起柳萧萧那句话,“秦海涛在南美有人”,监狱里的回声,在颅腔里越荡越响,震得耳膜生疼。

林思武忽然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雨丝斜织,像无数冷冽的网线,把整座榕城罩进一场无声的猎杀。

玻璃映出他的脸——眉骨投下一道锋利的阴影,唇线抿得发白,像刀背。

“芯片来源呢?”

他转过身,踱了几步。

“批号被酸洗过,但背面激光码还在,”小刘放大图片,感觉指尖有些发抖,甩了甩手腕,深吸一口气“是MX-17,军转民试用品,2006年十月出库,接收方是——”

他顿了顿,像被自己的声音掐住脖子,喉结滚动了一下。

“市装备处,何扞山。”

会议室瞬间安静得能听见心跳的鼓膜。

何扞山——上个月刚被林思武亲手送进看守所,几次连夜提审,却像河底的鹅卵石,滑不留手。

“狱里还能遥控外面?”熊晖冷笑着,嗓子发干,像晒裂的木头。

“不是他。”林思武摇摇头头,目光落在更远处的雨幕,眼神却像穿透了地层,“是他背后那条供应链。芯片能流出来,就能收回去。”

他回身,在白板上唰唰画了三条线:

装备处→黑市→境外。

然后在末端重重一点,粉笔“啪”地断了,像是发令枪开火。

“秦海涛要的不止是命,是通道。”

众人屏住呼吸。

通道——军火、毒品、文物,甚至人。

榕城是他棋盘上一枚活子,眼位做活,整条大龙就能翻山越海。

“给我查库存,查签名,查报废记录。”

林思武的声音不高,却像钻石划过玻璃,留下一道白森森的细线,“谁的手脏,就把谁剁在案板上。”

散会了。

走廊里灯光昏黄,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匹不肯回头的狼。

他低下头,感觉自己手指有些痛,左掌心里全是月牙形的指甲印。

——原来拳头握旧了,也会感觉疼。

电梯门合拢的瞬间,系统“叮”一声。

【检测到宿主高危行动,触发支线:暗礁。奖励:洞察丹×1,厄运抵消券×1】

林思武没应声,只在心里回了一句:

“二宝,别光给糖,也借我一把刀。”

电梯镜壁映出他的眼——黑得发亮,像两口深井,井底却燃着熊熊的火焰。

……

凌晨三点,市看守所提审室。

何扞山穿着橙色马甲,头发依旧梳得一丝不苟,像来参加会议而不是在坐牢。

“林处,深夜来访,阿怕我睡不着吗?”

林思武哼了一声,把芯片照片推过去,指尖在桌面轻敲,节奏极慢,却每一下都敲在对方神经上。

“MX-17,你的辖区,解释一下吧!”

何扞山垂眼,嘴角竟带一点笑,像老猫看着耗子:“装备报废流程合法合规,至于流出,那是鬼干的。”

“鬼?”林思武也笑,笑意却像冰碴子,一寸寸爬过对方皮肤,“那就让鬼说话。”

他掏出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沙沙电流里,一个沙哑男声:“……货已送出,老规矩,江心屿码头,三号吊机……”

何扞山眼角猛地一跳,像被针扎,瞳孔极速缩小,又迅速扩散。

林思武凑近他,把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贴着他耳廓说:“你以为剪断线索就干净了?告诉你,另一端的线头在我手里,拽一拽,一串蚂蚱全落水。”

灯光下,何扞山的影子终于颤了一下,像被风吹动的破旗。

……

清晨六点,天边泛起蟹壳青。

林思武走出看守所,雨停了,风却更冷,像无数细小的玻璃碴子往骨头缝里扎。

他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境外号码。

“黑曜石,启动 B 级预案,目标——MX 系列芯片流向,三天内我要见到终端买家名单。”

挂断,他抬头,喉结滚动了一下,像咽下一把碎冰。

远处,一轮红日正挣破云层,像带血的角膜,重新长出光明。

车停在路边,双闪灯在薄雾里一明一暗,好像野兽的心跳。

林思武拉开车门,忽然想起辛宝库昨晚发给他的那条语音——

“哥,我看见光了,真亮。”

他嘴角微扬,却先伸手抹了一把脸,掌心全是水汽,不知是雨是汗。

一脚油门,发动机怒吼,碾碎残余的夜色。

前方,是更深的暗礁,也是更亮的日出。

……

熊晖没有回办公室,而是驱车去了江边。

雨后的江堤空旷,风卷着湿腥的水汽拍在脸上,像无形的耳光。

他点了一支烟,火光在指间明灭,映出眼角的细纹。

——柳萧萧。

这个名字像一根倒刺,扎进心脏,不能想,但又不得不想,可是,一想就钻心地疼。

他想起她狱中苍白的脸,想起她递材料时的颤抖,想起她那句“我手里还有牌”。

“八年夫妻……”他自嘲地笑了笑,吐出一口烟,烟雾被风撕得支离破碎。

烟灰落在鞋面,他也没掸,只是低头盯着,像盯着一段烧尽的往事。

……

同样的风雨中,车过江心屿,林思武降下车窗,让冷风灌进来。

系统空间内,洞察丹静静地悬浮着,散发出淡金的光晕。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即服用,而是让思维在黑暗中自行摸索。

——秦海涛像一条幽灵船,时隐时现,每一次露头,都在航道下多埋一颗雷。

——MX-17 只是其中一颗,更大的暗礁还藏在深处。

他忽然想起父亲武贤军说过的一句话:

“真正的对手,从不亲自开枪,他只需在海图上轻轻画一个圈,就能让整条航线改道。”

此刻,他仿佛看见那支看不见的笔,正悬在榕城上方,缓缓落下。

沉思中,手机震动,把他吓得一激灵,一条加密邮件跳出屏幕:

“MX-17 终端买家——‘海星物流’,注册地:维京群岛,实际控制人:X.Qin。”

林思武眯起眼,瞳孔收缩成针。

——秦海涛。

他深吸一口气,把洞察丹吞入口中。

丹药化开,一股清凉自咽喉直灌天灵,视野瞬间清晰——

他看见无数细线,从芯片出发,穿过监狱、码头、银行、海关,最终汇聚成一张巨大的网,网中央,是一张模糊的脸,带着笑,像猫,也像鬼。

车停在红灯前,他抬头,看向后视镜。

镜中的自己,额头上油光可鉴,眼角微微发红,亮得吓人。

“游戏又开始了,城市猎人。”他轻声说,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绿灯亮起,牧马人咆哮着冲入雨幕,尾灯在夜色里拖出两道猩红的尾迹,像两滴血,落在暗礁上,开出妖异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