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九声驼铃响起前(1/1)
陶姜越听越好奇,“一个古地的消失,原因无非就是那么几种。像是战争、病害、天灾,书上对古阳城的消失没做任何阐述?”
乔如意摇头,“只有一句话,一夜之间消失。”
多一句揣测的话都没有。
“虽然咱们没走遍全城,但从市井坊的状况来看,灭城时并没有发生战争或灾害之类。”
街巷屋舍更多的是风蚀下的自然倒塌,大多数店铺里的摆设都尚算规整,说明在灭城之前这里的民众都一如既往地生活、工作、商贸往来。
虽说早已荒废,但城中不见慌乱,所以或因为资源短缺或敌寇袭城的可能性也很小。
陶姜思量着,“所以你怀疑是有不明生物出现在了古阳城,导致灭城。”
乔如意,“这个想法有待证实。”
陶姜凑近她,“行临肯定知道原因,既然他是九时墟的店主。”
乔如意一撇嘴,“你去问?”
陶姜也一撇嘴,“你高看我了,他能给我这个面子?”
“你话里有话。”
陶姜朝着不远处看了看,帐篷已经搭建起了三顶。避风的面积有限,所以帐篷与帐篷之间离得挺近。
篝火生在靠近入口处,这个位置能映到帐篷,同时也能抵御前来滋扰的野兽。
“你可别跟我说你察觉不出来行临的心思,他对你挺在意。”陶姜一针见血。
“没事你也翻翻大众点评网,看看上头那些评价,他行临的人设清一色的清冷倨傲,再漂亮的姑娘不管怎么撩拨,他都不假辞色。我吧,刚跟他接触的时候是觉得他的人设挺稳固,但面对你,他这个人设可就崩了。”
乔如意面色波澜不惊的,“我是能感觉到,但他本身藏着秘密不说,这也并非是想坦诚相处出的架势。不过也能理解,现如今早就不是色授魂与,心愉于侧的年代了。”
陶姜笑意入眼,“我看你是被姜承安迷了心,所以其他男人都入不了你的眼了。”
“姜承安是少有了解我的人。”乔如意轻声道。
了解她,手把手带她走向人生更大的舞台,让她自由自在生长,她所喜欢的、所向往的姜承安都知道。
人海茫茫,寻一知心爱人却并非易事。
“行临那个人警觉,所以与其从他身上下手,倒不如目标转移一下。”乔如意这么说着,转头看着陶姜,似笑非笑。
这眼神就显得不怀好意呢。
陶姜又不是傻子,微微眯眼,“你不会是想让我从沈确嘴里撬消息吧?”
“对啊,你看你都想到了。”乔如意笑眯眯的,一把拉住她的手,“什么叫欢喜冤家,就是说你和沈确,我觉得你有办法对付他。”
陶姜呵呵笑,“当然有办法,直接揍。”她一抽手,“但他一挨揍,行临可就知道原因了。乔如意,你这损友!”
“哎,男女之间也不用全都武力相向,你找个机会跟沈确聊个天,交心的那种,不信他不放松警惕。”乔如意笑呵呵的。
陶姜手指一伸,戳在她脑门上,“交心?你可真敢把我往死里霍霍。”
乔如意笑着顺势身子一歪,“又不是真要你出卖色相,紧张什么?”
“想都别想。”陶姜一想到要对沈确温柔顺从,身上鸡皮疙瘩就起了一片。
乔如意忍不住笑出声。
半晌后恢复正经,“你真想出卖色相我也不舍得,再说了,沈确那个人嘴巴闭得比行临还严,相比行临,他对咱们的警惕心更强,从他身上找线索很难。”
陶姜也收敛了嘻嘻哈哈,面色思量,“是,但我始终好奇一件事。”
乔如意抬眼看她。
“沈确对咱们,不,确切说是对你,从一开始就抱有很大的敌意,甚至在没见过你之前就做出绑架枪击的过激行为,仅仅是因为你想进古阳城?”
陶姜始终在质疑这件事,“没错,进古阳城是很危险,九死一生,可这是针对别人。行临是九时墟的店主,对古阳城里的情况了若指掌,谁有危险他也不可能出危险,所以沈确当时给出的理由就站不住脚了。”
乔如意嗯了一声。
关于这点她不是没思量过。
虽然相处时日不多,但能看得出沈确不是个视人命为草芥的穷凶极恶之徒。
再者,时不时被陶姜怼成那样,宁可气得全脸煞白都没想过暴力以待,说明这个人的骨子里还算绅士文明。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能动用那么多保镖来对付她,可想而知当时是真奔着要她命去的。
篝火已经起来了,地上沙粒有了翻滚的迹象。
变天了。
“与其在他们身上找答案,不如将重点落在古阳城里。”乔如意决定曲线救国,“像是那东西,行临有心瞒着,势必是有猫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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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尘暴果然提前来临。
恰好就是帐篷搭好后没一会儿,天色就彻底暗了下来。就见铺天盖地的黄沙从城外滚滚而来,很快就逼近城门。
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千军万马要攻打城池一般。
行临找的方位刚刚好,能避得开大面积的风沙侵袭,只是入口处那篝火,虽说也在挡风处,但沙量一旦多的话,火苗也容易被扑灭。
鱼人有依照行临的吩咐,提前将吃食和水分到了各个帐篷里。
只是乔如意不知道行临是有心还是无意,她和陶姜所在的帐篷紧挨着行临。
就这距离别说是刮沙尘暴里,就算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她这边想说点悄悄话,行临在那头都能听见。
怎么的呢?
在行临的指导下搭建了四顶帐篷,虽说没像之前那样拓展成一个大帐篷,可帐篷是俩俩做了连接,也就是说,四顶帐篷看着独立,却是两个帐篷之间做了拓展。
行临的帐篷和乔如意所在的帐篷是连在一起的,中间有帐帘隔着。
好在,帐帘够厚,还是走两个帐门。
乔如意进了帐篷后,伸手顶了顶旁边的帐帘,很快,又有力量从隔壁顶了回来。
是行临的手。
乔如意收了手。
就听行临在隔壁说,“虽然这次沙尘暴不算大,但两个帐篷做连接还是安全些。”
乔如意抱着腿坐在这边,虽说隔着一道帐帘,但行临的嗓音清晰如在耳侧。
她没表露出半分情绪来,“你专业,一切都听你的。”
晚餐吃的速食,以简单方便为主。乔如意没怎么吃,一直在关注外面的天气情况。
因为沙尘暴的缘故,今天天黑特别早。虽然这里不是魔鬼城,可风沙过境时吹在夯土细缝里的声音可不比魔鬼城小多少,尖锐得像是哨子声,在古阳城各个角落穿梭。
乍一听又像是女人在歇斯底里的嚎叫。
陶姜简单洗漱后就早早钻睡袋里了,“这动静听得瘆得慌,脑瓜子都疼。”
不是形容。
乔如意也觉得这声音尖锐得叫人头脑昏沉,太阳穴都涨着疼。她合衣躺在睡袋上,想了想开口,“行临。”
那头,“嗯?”
离得她很近的嗓音。
近到又让她想到了他将她压在身下的那晚。
乔如意压了压紊乱的呼吸,“进到古阳城里的野兽多吗?”
行临,“多,所以今晚老实待在帐篷里就行,它们不敢闯进人的领地。”
乔如意翻身面朝着帐帘,目光紧盯。行临那边亮着帐灯,光亮没开到最大,所以落下的阴影便将他的身影隐约拖在帐帘上。
“那你说,外面的是风声还是不知名的野兽在叫?”
身后,陶姜轻轻怼了她一下。
乔如意回头瞅了她一眼,陶姜用口型告之:谨慎。
是想提醒她别冒失。
乔如意自是知道。
行临在那头似乎翻了个身,“都有吧,古阳城破损,风声会大些,那些野兽受惊嚎叫也正常。”
乔如意嗯了一声。
明显觉得他的嗓音近了,想来刚刚是面朝着她这边翻身了。
她又转身面朝陶姜。
这次中间的帐帘就是行临帐篷的外帘,虽说挺厚实吧,但乔如意总觉得心神恍惚,总有种他就贴身躺在她身后的错觉。
周别被迫跟沈确一个帐篷,因为鱼人有太胖。
在乔如意和行临结束对话后,就听沈确不悦的嗓音扬起,“周别,你能不能别挤我?”
周别,“当你是香饽饽呢?我挤你?帐篷里本身就这么大,我正常躺着怎么了?”
“你那边没地方吗?偏得往我这边窜?”
“你睁大眼睛看看我这边还有地方吗?我不说你主动挤我不错了,还倒打一耙!”
沈确似乎有起身的声音,“行临,我得跟你睡一起,周别太烦人了!”
周别也坐了起来,“要睡也是我跟我哥睡一起,你算哪根葱?”
“你——”
“你俩躺下,安静。”行临淡淡口吻,“再吵我就给你俩全扔出去,谁都别想睡了。”
周别和沈确安静了。
许久,又听周别带着哭腔说,“哥,你就收留我吧,我跟沈确就是八字不合……”
行临微愠的嗓音,“离我远点。”
幽暗里,乔如意和陶姜面面相觑。
少许,陶姜凑近乔如意,耳语,“你说,行临在遇上你之前是不是弯的?”
说着,她伸出食指,先是弯曲,后是慢慢伸直。
乔如意借着隔壁的光亮瞧见陶姜的动作,一下没忍住笑出声。
跟着,行临的嗓音慵慵懒懒地扬起,“乔如意,你一个姑娘家,思想单纯点。”
乔如意故意问,“我思想怎么不单纯了?”
显然行临没有跟她深入这个话题的打算,低笑,“早点休息。”
早点休息是不大可能。
虽在避风处,但风沙仍能打在帐篷上啪啪作响,吵得乔如意睡不着。
身边的陶姜后来嚷着头疼,嚷着嚷着的倒是睡着了。
再后来乔如意也迷迷糊糊地睡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就隐约听见很吵闹的动静。她想睁眼看,可双眼就跟黏了胶水似的,睁也睁不开。
耳边的动静就越来越大。
马蹄声混着风沙的呼呼作响,像是有人在擂鼓,咚咚咚的响亮悠长,人来人往的脚步声、叫卖声、讨价还价声……
还有驼铃声。
一下,一下地在热闹声中渐渐传来。
乔如意觉得自己像是梦魇,明明知道身在何处,眼睛似乎能半睁开,眼前却都是来来往往的身影……
还有驼铃声。
入耳后她忍不住在心里念数:一声、两声、三声……
那么遥远,却又那么清晰。
七声、八声……
乔如意陡然心生警觉,却在这时手腕倏然一紧,只觉一道绿光在眼前闪过。
她蓦地清醒过来,在即将第九声驼铃响起时。
定睛一看,是升卿。
先是勒紧了她的手腕,将她迷离的意识扯了回来,眼下就匍匐在她的脖子上,朝着她嘶嘶吐舌,显得挺焦急。
见她睁眼,升卿才放松了下来,温顺地趴下。
周遭暗沉沉的,隔壁的帐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关了,听声音,他们都在睡着。
乔如意太阳穴还在一鼓一鼓地跳,涨呼呼的。她深吸了一口气,耳边的风声已经取代了热闹声。
她伸手摸了摸升卿,低语,“我没事。”
升卿闻言,在她身上游走了一番,又回到了她的手腕,安静如。
乔如意睡不着了,后背都被冷汗打湿。她坐了起来,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也沁着汗呢。
她确定刚刚不是一场梦,真实得可怕。
正寻思着,眼角余光不经意扫到帐门上,一个影子状的东西趴在上面。
就好像是在偷看帐篷里的情况!
乔如意心生警觉,一把抓起身边的刀子。
那东西贴着帐门贴得瓷实,没有走的迹象。乔如意轻手轻脚起了身,一点点凑近帐门。
越靠近,就越能闻到一股子腥气。
影子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
好像是个,人!
有手有脚,却平整地趴在帐门上。
还有随风晃动的影子。
那是……头发?
乔如意微微眯眼,屏住呼吸,一手攥紧刀子,一手搭上帐门上的拉锁,全程都极轻的动作。
那东西没被惊扰。
幽暗中,乔如意眼神一沉,唰地一下拉开拉链,同时持刀的手猛地向外刺去,只觉刀子一钝,眼前一道黑影闪过。
乔如意持刀的手一空,抬眼再瞧,那东西已经快速逃了。
中了她的刀子逃了。
乔如意低头一看,地上有几滴液体,伸手摸了摸,凑到鼻前闻了闻,像血腥,还裹着发霉了的苔藓味。
可手指沾着的不是血液,似泛着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