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近在咫尺(1/1)
鱼人有这么生猛的汉子,额头上顿时渗出汗了,又成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滑,什么叫汗如雨下就在这一刻具体化了。
别看乔如意瘦瘦弱弱的,但搭在他肩头上的手指一点点收力时候,竟像是穿透了他的骨头似的,疼得他整条手臂都使不上劲。
但他不敢动,原因有二。
其一,她身手极好,别看他五大三粗也不是她的对手。在见到她之前,他也听说祖宗这个人惹不得,真要是惹毛了,她什么狠手都能下。
据说曾经有同行雇人诋毁祖宗的画作,搅乱了拍卖会现场,甚至在画作上扬了大粪,最后装疯卖傻躲过警方的盘问。事件发生后,祖宗从头到尾都没回应,但不久后那个闹事的人在住所被几个黑衣人喂了一晚上的大粪,而那个同行被断了一根手指,从此再也不能执笔。
虽然是道听途说,也虽然没有证据证明那人断指是祖宗所为,可鱼人有相信。尤其是在得知乔如意就是祖宗后,他更是坚信眼前这女人惹不得,看看沈确和他手下的下场就知道了,以江湖传闻中她的狠毒劲,想来当时她都是手下留情的了。
其二,他要进古阳城,要找到九时墟,这个时候就只有跟着她们才有希望,退一万步说,真找不到九时墟,那出去求祖宗的一幅画作也能缓解困局吧。
这才是重中之重。
鱼人有强忍着疼,连连点头,“我说实话,我不会撒谎……”
乔如意这才松了手,语气又恢复不紧不慢,“说吧,当时发生了什么。”
鱼人有一手捂着肩膀,脸颊上还挂着汗珠子。他咽了一下口水,颤着嗓音,“我之所以能欠下那么一大笔债,完全是被陷害的,只不过我没想到的是,害我的人竟是我最信任的人!”
不同于刚刚的义愤填膺,眼下鱼人有再次复述这件事时神情悲痛难忍,讲述的过程中也一度哽咽。
行临查得没错,鱼人有能混得风生水起,或者说他能活得人模人样的全靠收留他的大哥。是大哥给了他一口饭吃,也是大哥带着他入行赚大钱。
后来也是大哥保媒拉纤,让他娶上了如花似玉的老婆。鱼人有曾经一度觉得自己就是人生赢家,事业蒸蒸日上,还有美妻相伴,上有大哥带路,下有小弟们对他毕恭毕敬,只等再抱上儿子就完美了。
可人生哪有完美?
在鱼人有婚后第二年,他几笔单子都连连失败,亏钱不说还欠下了不少外债,他奔波各地急于周转,最后还是大哥伸了把援手。
“我以为我接到的是橄榄枝,没想到是将我推向深渊的黑手!”
大哥给了他一笔大单,利润可观,他欣喜过头。可一接手就问题连连,最后彻底搞砸,最可怕的是这次欠款令他万劫不复。
他躲债连夜逃回了家,不想,他在卧室门口偷听到了一切。
他心爱的女人在偷情,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在他回到自以为是避风港的地方。
跟他的大哥。
两人在卧室的大床上翻云覆雨的,妻子的每一声娇笑和喘息都像把刀子似的往他心口上扎。
可更令他愤怒的在后面。
就听大哥说,“这下他算是彻底栽了,我所有的外债都他来扛,这关他过不去的。”
妻子娇滴滴的,“你可真坏,他要是没了,我就成寡妇了。”
“有我在,还能让你空虚寂寞了?”
“就你主意多,不过话说回来,他这次能死外地吗?”
“那些追债的都是亡命之徒,他早死晚死都得死。”
“他可是你小弟,你可好,不但让他背锅还让他替你去死,你呢?在他家占有他的老婆。”
“你是谁老婆?小宝贝,你是我的!当初让你嫁给他不过就是放的烟雾弹,你不还是要在我身边?只不过当时想着一旦你怀上了就找他做个免费的爹,但现在,紧要任务还是要他替我扛灾重要。”
……
“也是那天我才知道,原来他俩早就有一腿!怪不得保媒拉纤的时候他那么积极,就是为了方便偷情才那么干的!”
大哥有家室,大嫂是个狠角色,当年大哥能稳得住江湖地位也是托了大嫂娘家的光。
“我当时特别愤怒,一脚踹开了卧室门!看着那对狗男女,我恨不得手里有把刀子宰了他俩!”鱼人有恨得牙根痒痒。
可他忽略了大哥的狠劲,他被打倒在地,那一刻他从对方眼睛里看到的是从未有过的狠辣,那是一种杀人的目光。
“那晚就算我死在家里,也会被扣上个自杀的帽子,我不甘心就那么死了,我不能让那对狗男女如愿!”
他与大哥打了起来,可他忽略了他老婆,一刀子就捅在他身上,那一刻,愤怒、悲怆和同归于尽的情绪如火山般爆发。
他反击,在撕打之中他给了对方一刀,致命的一刀,他老婆撞在破裂桌角的长钉上,扎死了。
“我是想他们死,但当时更多是在自保。”鱼人有急切解释,“那晚我不自保的话死的人就是我!他们本来就想我死!”
帐篷外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鱼人有跪在地上,额头上的汗珠就没断过,经过一番讲述又显得激动,后背的衣服都湿一大片。
乔如意脸上无表情。
陶姜小声对她说,“鱼人有这个人平时看着是个狠角色,实际上做事谨小慎微,他没杀人的胆子,我看这件事的确就是防卫过当了。”
乔如意看向鱼人有,冷不丁问了句,“我问你,你想进九时墟还有什么目的?”
“祖宗,我该说的都说了……”
“你想重来,想回到没有杀人之前,那么你那位大哥和你老婆呢?”乔如意目光如锥,“你现在怕也是意难平吧。”
鱼人有脸上闪过一抹慌乱,但很快,慌乱转为坚定,眼里是恶狠狠的光,咬牙切齿,“对!我进九时墟不但要救我自己,我还要请九时墟惩罚那对狗男女,让他们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陶姜愕然瞅着他,“你这狠毒了吧,真当只是扎个小人诅咒这么简单呢?”
鱼人有抿着嘴,少许喃喃,“其实我只想重新过个舒坦的人生,别再遇上他们了……”
陶姜看了乔如意一眼。
这人吧,在特定情况下说真话说假话一眼能看出来,鱼人有是狠毒了那俩人,但也看得出是真后悔走到今天这步田地。
“现在两条路可走。”乔如意淡淡出声。
“祖宗你说。”
“第一,不要打九时墟的主意,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造化,强行改变会适得其反,能做到就跟着我们继续前行,事成之后,你拿着《西域百戏图》的拓画去拍卖;第二,现在立马掉头回去,我会说服行临留辆车和物资给你,毕竟相识一场,你也算帮过我的忙,你有命出去的话找我朋友,提我,他会帮你解决难题。”
鱼人有怔怔的。
“人除生死都是小事,鱼人有,你目前的困境还不足以让你穷途末路。行临说得对,什么事都不如活着重要。”乔如意语气淡凉的。
鱼人有听闻这番话后,猛地朝地上一磕头,“祖宗,我跟着你们!我保证不再打九时墟的主意了!我知道我的能力有限,但多个人多份力量,我死也会保护好你们的!”
心里暖哄哄的。
别看他是挨了乔如意一巴掌,她也是冷言冷脸的,可是这番话听进鱼人有的耳朵里就暖进心里。
乔如意看着他,“你想好了?”
鱼人有连连点头,“我想好了!祖宗,我要跟着你!你赶我,我也不会走!”
乔如意居高临下,“自己说过的话要算话,既然跟着以后就不准有二心,一旦让我知道你在撒谎,我会废了你。”
“是!”鱼人有突然就不怕乔如意了,觉得她的话虽说得狠,可给了他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起来吧,以后膝盖不准这么软,别给我丢脸。”
鱼人有忙站起身。
他前脚刚起来,后脚行临他们三人就掀账帘进来了。鱼人有吓了一跳,蓦地回头,一时间脸色不自然,也不知道他们听见多少。
乔如意却又是悠然自得的姿态,抻了个懒腰,早就没了刚刚的冰冷。
“困了。”
-
之前除了乔如意和陶姜,其他人都是一人一个帐篷,虽说搭帐篷时离得近,可毕竟有点距离,空间还是独立感强。
今晚可不是。
大家都在一个帐篷里,男女睡觉的地方只隔着一层帘。
乔如意上手摸了摸,是内帘,不厚。
行临是九时墟店主的身份曝光后,周别看他的眼神都是异样的。
跟行临说,“我就怕我忍不住向你许愿。”
行临四两拨千斤,“跟我许愿没用,得有缘进了九时墟才行。”
“哎,哥,如果我是跟九时墟有缘的人,你说我许什么愿呢?”周别挺好奇。
不等行临回答,沈确开口了,“没事瞎许什么愿?”
“我跟我哥说话,你插什么嘴?”
“我只是警告你,别打九时墟的主意,别好赖话听不懂。”沈确甩了句。
周别冷嗤,“我谢你的好心。”
行临也没劝架,习惯了。
淡淡开口,“你没那么大的缘分走进九时墟。”
周别眉尾一挑,“哥,你是店主,能带我进去吧?我不许愿,就是想进店里。”
“看什么?”行临不解。
“看看铺子里得陈设啊,等我老了也能跟我儿子孙子显摆显摆。”周别一想到这点就美滋滋的。
沈确又是一声冷笑,“还想着儿子孙子呢,你不断了进九时墟的念头,你以后都没儿子孙子。”
“沈确你够了!我跟你说话吗?别一天到晚地在我面前乱吠找安全感。”
“周别你骂谁呢?”
“谁问我,我就在骂谁。”
“你他妈有病吧!”
“可不?被你咬了之后!”
……
行临没搭理这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外面的雨本就大,砸在帐篷上响得厉害,加上这俩人的争吵声,更是热闹得很。
俩人的吵闹声越来越大,行临在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话头里落下一句话,往防潮垫的睡袋上一躺,“能动手就别嚷嚷,要打快点。”
沈确和周别立马停战。
但很快就听周别说,“我挨着我哥睡!”
一帘之隔,在行临躺下后,乔如意在这边浑身一颤。动作幅度不小,陶姜都感觉到了,转过来半个身子问她怎么了。
乔如意说了句没事,可心里莫名地慌。
陶姜睡觉喜欢吉祥躺,所以选择了不压着心脏的方向。乔如意就挨着内帘睡,她估算得挺好,周别肯定要挨着行临,他不跟沈确对付,所以十有八九行临会睡中间。
就是不管怎么算,挨着帘子这边躺着的要么是周别,要么是沈确,再不济还有鱼人有呢,总之,谁挨着帘子睡也不会是行临。
哪成想,竟是行临躺了这边。
仅仅就一层薄薄的内帘,乔如意能感觉到行临躺下的动静。烛火摇曳,男人轮廓在内帘上落深重的阴影。他呼出的气息都似乎能透过来,熨烫着她的脸颊。
他比她高太多,如果撤下帘子,就宛若女人窝在男人怀中的姿态。
就听周别十分不情愿的,“哥,我不想挨着沈确,我到你另一边去睡。”说着,内帘就映出男子要钻出睡袋的动静。
但心思被行临给压下去了,“躺着,别乱窜。”
沈确冷哼,“周别,你当我多乐意挨着你?”
“那就别挨着。”周别皱眉,“鱼人有,睡我和沈确中间呗。”
鱼人有在边上躺得好好的,经过这一天的“历练”他太瞌睡了,闻言压根不想动,含含糊糊开口,“我懒得动弹了,你消停会吧。”
周别只能气呼呼地往行临和沈确中间一躺。
憋屈。
陶姜觉察出帘子那头的情况,转过身,小声在她耳边叹说,“行临是故意的吧。”
是不是故意的乔如意不清楚,她现在有点晕。隔着边上的内帘,他的体温、气息甚至每一寸侵略性的存在感,都十分清晰地往她心里钻。
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