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喜欢是什么呢(1/1)

脸上的红肿消退了,嘴角结了痂,身上那些青紫的痕迹也慢慢变成了沉闷的暗黄色。

时间是最好的药,也是最钝的刀。

林晚晚花了几天时间,把自己重新拼凑起来,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她照常去上课,去图书馆,回宿舍就打开那个名为《斗破苍穹》的文档,把所有的屈辱和不甘都敲进键盘里。

只是,偶尔在码字的间隙,她会不受控制地想起医院走廊里那双干净又担忧的眼睛。

还有那杯温热的奶茶。

她欠他一顿饭。

林晚晚不喜欢欠人情,尤其是这种,她可能还不起的人情。

她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对方的网名还是“带飞顺便讲笑话”。

她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很久,最后还是敲下一行字。

【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消息发出去,几乎是秒回。

【有!】

一个字,后面跟了个龇着大牙笑的表情包,透着一股屏幕都挡不住的傻气。

【什么时候?我随时都有空!】

林晚晚看着那条消息,嘴角不受控制地弯了一下。

【就今晚吧,学校东门那家烤鱼,可以吗?】

【可以可以!六点?我等你!】

约定好时间地点,林晚晚放下手机,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落下去了一点。

就当是,还一顿饭的人情。

还完了,就两清了。

……

傍晚六点,天色还带着一点橘色的余温。

林晚晚提前到了那家烤鱼店。

她穿得很简单,一件宽松的白色t恤,牛仔裤,戴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

她挑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把自己缩在卡座里。

没过几分钟,一个高大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

江熠一眼就看到了她。

他今天也穿得很简单,黑色的运动t恤,衬得他手臂的肌肉线条流畅又充满了力量。

他手里还拎着一个牛皮纸袋,看起来不大。

“林晚晚。”

他走到她面前,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

林晚晚抬起头,帽檐下露出一双平静的眼睛。

“你来了。”

“嗯。”江熠在她对面坐下,动作有点局促,把手里的纸袋往前推了推,“这个,给你的。”

“这是什么?”林晚晚有些意外。

“你打开看看。”江熠的耳根有点红,眼神飘忽着不敢看她。

林晚晚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她打开纸袋,里面是一个小小的、很精致的玻璃瓶,装着透明的啫喱状膏体。

瓶身上贴着一张手写的便签,字迹干净有力。

【祛疤膏,我妈说这个牌子效果最好。】

林晚晚拿着那个小瓶子,指尖冰凉。

她嘴角的伤口已经结痂,但她知道,脸颊上被扇过耳光的地方,皮肤底下还有淤青。

他都看到了。

也全都记着。

一股说不清的酸涩,从心脏的位置,慢慢地涌了上来。

“谢谢。”她把瓶子放回纸袋里,声音很低。

“不客气。”江熠挠了挠头,像是怕她多想,又赶紧解释,“我就是……我舍友之前打球也磕破了脸,用的就是这个,效果挺好,你别有压力。”

他越解释,越显得笨拙。

林晚晚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菜单,轻声问:“你想吃什么口味的?”

“你定吧,我都可以。”

她点了一条麻辣味的烤鱼,又加了几个配菜。

等餐的时候,气氛有些安静。

江熠似乎在努力地寻找话题。

“你……最近还好吗?”他问得很小心。

“挺好的。”林晚晚的回答很简短。

“那就好。”江熠松了口气的样子,“我听说,你们最近为了校庆,忙得天翻地覆的。”

“还行吧。”

话题又断了。

江熠有些泄气,他觉得自己笨死了。

幸好,烤鱼很快就上来了。

红油滚滚,香气四溢,瞬间驱散了空气里的尴尬。

“快吃,趁热。”林晚晚拿起筷子,却没有动,只是看着他。

江熠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夹了一大块鱼肉放进自己碗里,又想给她夹。

“我自己来。”林晚晚避开了。

她吃得很慢,小口小口地。

江熠看着她,心里有点堵。

他想问她那天之后怎么样了,想问她那个动手打她的“爸爸”有没有再找她麻烦。

可他不敢。

他怕自己的关心会变成一种冒犯,揭开她好不容易才遮盖起来的伤疤。

所以他只能聊些别的。

聊游戏里新出的英雄,聊篮球队那个中锋多离谱,聊食堂新出的窗口有多难吃。

他一个人说了很多。

林晚晚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会“嗯”一声,或者被他讲的笑话逗得扯一下嘴角。

虽然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的伤口会跟着疼。

一顿饭,在江熠的单口相声里,慢慢地吃完了。

林晚晚去买了单。

走出烤鱼店,夜风吹在脸上,凉飕飕的。

两人并排走在回学校的路上,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江熠。”

林晚晚忽然停下脚步,开口叫他。

“嗯?”江熠也停了下来,侧头看她。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她的声音在夜色里很轻,被风一吹就散了。

“你问。”

林晚晚低着头,看着自己脚尖前的一小块地面,像是在做什么重大的决定。

过了好几秒,她才重新开口。

“如果……我是说如果。”

“你以后,有了一个很喜欢的女朋友。”

“但你后来发现,她这个人……跟你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她有过一段,很糟糕的过去。她……她不清白,也不干净。你会怎么办?你会介意吗?”

问出这句话,她用光了所有的力气。

她攥紧了手心,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等待着那个宣判。

她已经预想了所有可能的答案。

嫌恶,鄙夷,或者礼貌的疏远。

江熠没有立刻回答。

他很认真地看着她。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林晚晚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不清白?不干净?”

他重复着这几个词,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理解什么深奥的难题。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很认真,也很笃定。

“林晚晚,我觉得,没有人可以用这两个词来定义另一个人。”

“每个人都有过去,谁能保证自己走的每一步都是对的?谁没犯过错?或者说,谁没遇到过倒霉事?”

他往前走了一小步,离她更近了些。

“如果我真的喜欢一个人,我喜欢的是她这个人,是现在的她。”

“她的过去,不管是好的坏的,那都是组成她的一部分。我为什么要介意?”

“我只会心疼。”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我只会心疼,她在我没出现的时候,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要接受她的全部吗?包括那些她自己都不喜欢的缺点,和那些她不想提起的伤疤。”

“不然,那算什么喜欢?”

他说完,空气就彻底安静了。

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林晚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脑子里嗡嗡作响。

心疼?

接受她的全部?

这些词,对她来说,太陌生了。

陌生到,让她觉得不真实。

她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被审视,被定义,被贴上各种各样的标签。

肮脏的,下贱的,不择手段的。

可现在,有个人告诉她。

他只会心疼。

一股巨大的酸楚,毫无预兆地冲上鼻腔,眼眶瞬间就热了。

她猛地低下头,用帽檐遮住自己失态的表情,转身就往前走。

“我……我回去了。”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哎,林晚晚!”江熠在她身后叫她。

她没有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怕自己再多待一秒,眼泪就会掉下来。

那太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