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又是修罗场（1/1）
魔都的万家灯火在车窗外流淌，车厢内却弥漫着一股微妙的低气压。
秦风开着车，秦婉柔坐在副驾，两人都沐浴在一种松弛而温存的余韵里。
车子驶入洛璃宅邸的车库，熄火。
“啧。”秦婉柔解开安全带。
“我们这么回去秦澜那丫头肯定又要闹脾气了。”
“毕竟今天占用了你一天的时间，她回去等下又哭又闹呜呜呜好可怜的。”虽然秦婉柔这么说，但眼里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哈哈，之前出来的时候已经和她说过了，她还说你怎么来魔都了，很惊讶呢。”
“别看她那个样子，其实她知道的很多的，而且可能也很脆弱，毕竟那么俩姐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秦风熄火下车，绕到副驾这边替她拉开车门，眼底带着了然的笑意。
两人刚走进灯火通明的一楼客厅，就听见秦澜刻意拔高的、带着浓浓酸味和不满的声音从沙发方向传来：
“哟！瞧瞧这是谁回来了？这春风满面的，莫不是把魔都的好风景都看遍了？
可怜我啊，孤零零在家，对着雪团这只没良心的臭猫，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倒像是我来的不巧了，扰了某些人的雅兴！”
她学着不知哪里看来的“黛玉体”，小嘴叭叭的，一边说一边用眼刀嗖嗖地刮着刚进门的秦风和秦婉柔。
雪团被她强行抱在怀里，正生无可恋地翻着白眼。
冷月儿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是个安静的背景板。
秦婉柔脱下风衣递给冷月儿，换了拖鞋，步履从容地走向沙发。
她没看秦澜，而是径直在单人沙发上坐下，姿态优雅地交叠起双腿，拿起冷月儿刚放下的水果叉，慢条斯理地叉起一块蜜瓜。
“风景是不错。”
秦婉柔将蜜瓜送入口中，细嚼慢咽，才抬眸，目光平静无波地看向气成河豚的妹妹。
“黄鱼煨面尤其地道。阿婆面馆，下次带你去尝尝？省得你在家对着雪团，连话都不会好好说了，净学些没用的酸词。”
“你！”秦澜被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怀里的雪团趁机“喵嗷”一声挣脱，蹿到了秦风脚边。
她更气了，小脸涨红，指着秦婉柔，“秦婉柔！你少得意！不就是……不就是跟秦风出去溜达了一天吗？
有什么了不起！我…我跟秦风去的地方才多呢！我们还去看电影！还…还穿情侣睡衣！”
她越说越气，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被抢了心爱玩具的委屈和不甘。
恐龙帽子上的两个小角都气得竖了起来，整个人像只炸毛的小奶猫，毫无威慑力，却奶凶奶凶的。
秦风走过去，弯腰把蹭他腿的雪团捞起来，顺手揉了揉秦澜炸开的呆毛，语气带着哄小孩的无奈：
“好了好了，都多大人了还闹。下次带你去吃阿婆面，行了吧？”
“不行！”秦澜拍开他的手，气呼呼地。
“我要吃十碗！还要打包！还要风哥哥你喂我！”她开始无理取闹。
“十碗？”秦婉柔放下水果叉，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
“不怕撑成小猪了？到时候别说睡衣，连门都挤不出去。”
“秦！婉！柔！”秦澜彻底哈气了，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从沙发上跳起来，指着姐姐。
“你…你才胖！你全家都胖！我这是婴儿肥！婴儿肥懂不懂！秦风就喜欢我这样的！”
“嗯，喜欢。”秦风抱着猫，忍着笑点头，火上浇油，“胖点好，抱着暖和。”
秦澜：“……” 她看着自家风哥哥那明显敷衍又带着纵容的笑脸，再看看姐姐那副冰山美人、稳坐钓鱼台的淡定模样。
只觉得一股委屈冲上脑门，眼圈都红了。她猛地一跺脚：“你们！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我…我不理你们了！”说完，转身就要往楼上跑。
“站住。”秦婉柔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秦澜脚步顿住，梗着脖子不回头。
“过来。”秦婉柔的声音缓了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有话跟你说。”
秦澜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磨磨蹭蹭地挪了回来，一屁股坐在离秦婉柔最远的沙发角落。
抱着抱枕，气鼓鼓地不看任何人。
秦风抱着雪团，识趣地起身：
“你们聊，我带雪团去吃点东西。”
他给了冷月儿一个眼神，两人一猫迅速撤离了客厅战场。
客厅里只剩下姐妹二人。空气一时有些凝滞。
秦婉柔看着角落里缩成一团、只露出个倔强后脑勺的妹妹，无声地叹了口气。她起身，走到秦澜身边坐下。
秦澜立刻像受惊的刺猬，抱着抱枕往旁边挪了挪，拉开距离。
“还在生气？”秦婉柔的声音放得很轻，没有了一贯的冷硬。
“哼！”回应她的是一个重重的鼻音。
“气我跟秦风出去？”秦婉柔继续问，语气平静。
“才没有！”秦澜立刻否认，声音闷闷的，“你们爱去哪去哪！关我什么事！”
“小澜，”秦婉柔伸手，轻轻去拉秦澜怀里的抱枕。秦澜挣扎了一下，没挣开，抱枕被抽走，露出了她红红的眼眶和紧抿的嘴唇。秦婉柔的心软了一下。
“你今年十八了，不是六岁。”
秦婉柔的声音带着一种姐姐特有的、混合着责备和疼惜的复杂情绪，“有些事，也该知道了。”
秦澜抬起头，警惕又带着一丝茫然地看着她：“什么事？”
秦婉柔的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词句。再开口时，声音低沉而缓慢：
“关于我们的父母……不是秦家的父母，是……生我们的那两个人。”
秦澜的身体猛地一僵，抱着膝盖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
“他们姓周。”
秦婉柔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周大福，王芳。当年……他们遇到了一些麻烦，很严重，自顾不暇。
为了……保住我们，或者是为了保住他们自己？或许两者都有吧。他们把我们……遗弃了，将我们送入了孤儿院。”
“遗弃”两个字，她说得很轻，却像重锤砸在秦澜心上。
“我被秦家收养的时候，已经记事了。”
秦婉柔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
“我好像模糊记得那个姓周的男人，他把我们直接扔进孤儿院时的眼神……不是不舍，是解脱，是甩掉包袱的轻松。我记得那个女人，她甚至没敢下车看我一眼。”
她的语气依旧平静，但秦澜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那平静之下深藏的冰冷和一丝……被时光磨砺得几乎看不见的伤痕。
“后来，不是秦风找到了我们吗，给了我们一个家，给了我们姓氏，给了我一切。”
秦婉柔的目光收回来，落在秦澜震惊而苍白的脸上。
“至于那两个人……”秦婉柔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像是在笑，眼底却毫无温度。
“他们大概是觉得现在安稳了，或者觉得我们‘有用’了？想起来了，想捡回去。好久之前，他们找来了。”
秦澜的呼吸都屏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瞬不瞬地看着姐姐。
“那个周清欢，是他们后来领养的。”
秦婉柔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今天约我见面，打的主意……呵。”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秦澜已经明白了。今天姐姐回来时那股压抑的戾气和疲惫，原来源于此。
客厅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墙上挂钟指针走动的滴答声，格外清晰。
秦澜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浓重的阴影，看不清表情。她小小的身体蜷缩在沙发角落，像一只被雨淋透、不知所措的小动物。
秦婉柔看着她，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陪着她。
过了很久，久到秦婉柔以为她不会再说话时，秦澜却忽然动了。
她慢慢地抬起头，眼圈比刚才更红了，却没有哭。她只是默默地、一点一点地挪动身体，靠近秦婉柔。
然后，在秦婉柔微微愕然的目光中，秦澜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紧紧地抓住了秦婉柔家居服的袖子。
她没有说话，只是像小时候害怕打雷时那样，把脸轻轻地、依赖地埋进了秦婉柔的怀里。小小的肩膀微微耸动。
秦婉柔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妹妹这种全然依赖的姿态，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过了。
她垂眸看着怀里毛茸茸的发顶，心头那块坚冰，似乎被这无声的依赖和信任悄然融化了一角。
她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抬起手，动作有些生涩，却无比温柔地，轻轻落在了秦澜的后背上，一下，又一下，笨拙地安抚着。
没有言语，只有彼此依偎的体温和无声的安慰在寂静的客厅里流淌。
夜深人静。
秦风的卧室门被悄悄推开一条缝。秦
澜抱着自己的枕头，像只做贼的小猫，探头探脑。她刚想溜进去，身后就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做什么？”
秦澜吓了一跳，回头，看见秦婉柔也抱着枕头，站在她身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我…我找秦风有事！”秦澜梗着脖子。
“巧了，”秦婉柔挑眉，“我也有事找他。”
“我先来的！”
“这走廊写你名字了？”
两人在秦风卧室门口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让谁。
房间里，秦风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地抱着被子和枕头走了出来。
“别争了。”他看着两个抱着枕头、互不相让的妹妹，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今晚我睡客房地板。床，留给你们姐妹俩。”
“啊？”秦澜傻眼。
秦婉柔也微微蹙眉。
“就这么定了。”秦风不由分说，抱着铺盖卷就往客房走，“早点睡。”
姐妹俩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抱着枕头，不情不愿地进了秦风的卧室。
那张足够宽敞的大床，此刻却仿佛划上了无形的楚河汉界。
秦澜占据一边，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个蚕蛹，背对着秦婉柔。秦婉柔则靠在另一边的床头，拿起一本财经杂志，却半天没翻一页。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气氛有些尴尬的沉默。
“喂。”秦澜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
“嗯？”秦婉柔放下杂志。
秦澜沉默了几秒，才小声问：
“你…你今天跟他们见面…难过了吗？”
秦婉柔翻书的手指顿了一下，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她的表情。
过了片刻，才听到她极轻的声音：“习惯了。只是觉得……可笑。”
又是一阵沉默。
“那个周清欢……”秦澜的声音带着一丝好奇和不易察觉的敌意，“她…她好看吗？”
“绿茶的很而且不好看。”秦婉柔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评价一件商品，“不管是样貌还是茶艺，比你差多了。”
黑暗中，秦澜的嘴角忍不住悄悄往上翘了翘，又迅速压下去，哼了一声：“谁跟她比！”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窗外的月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朦胧的光斑。
“姐…”过了很久很久，久到秦婉柔以为秦澜睡着了。
一个带着浓浓睡意和依赖的、模糊不清的称呼，轻轻从秦澜那边传来。
秦婉柔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这个称呼，秦澜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叫过了。
“嗯？”她应了一声，声音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
“……”秦澜没有再说下去，只有均匀的呼吸声传来，似乎真的睡着了。
秦婉柔轻轻放下杂志，关掉了床头灯。她在黑暗中躺下，侧过身，面朝着秦澜的方向。
月光勾勒出妹妹蜷缩着的、毫无防备的睡颜。
她伸出手，隔着被子，极其轻柔地、像怕碰碎了什么珍宝一样，拍了拍秦澜的背。然后，也闭上了眼睛。
客房里，秦风躺在临时铺好的地铺上，听着主卧那边彻底没了动静，嘴角终于露出一丝安心的笑意。
他拉上被子，在窗外清冷的月光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