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假凤虚凰意 败犬叩宫门(1/1)

安婕妤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她看着白若曦脸上那抹近乎妖异的笑容,只觉得暖阁里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姐姐,你……”她的声音都在发颤。

这话若是被第二个人听见,传到皇上或是太后耳中,便是抄家灭族的滔天大罪。

白若曦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重新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她伸手,轻轻盖在安婕妤冰凉的手背上,那份沉稳的温度,奇异地安抚了对方的惊惶。

“妹妹怕了?”白若曦的语气很淡,像是随口一问,“放心,我还没疯。只是,当猎人已经将弓箭对准了你,你总不能还傻乎乎地以为,只要低头吃草,就能相安无事。”

她拿起那张写着药方的纸,凑到烛火边,纸张的边缘被火舌舔舐,迅速卷曲,变黑,最终化为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太后的‘赏赐’?”白若曦看着那点点灰烬落在香炉里,“她算准了我不敢声张,也算准了我不敢不喝。喝了,我与腹中的孩子便成了她掌中的傀儡;不喝,便是公然与她为敌,她有的是法子让我‘意外’横死。”

安婕妤这才明白过来,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

她原以为自己晋升婕妤,已是拨云见日,却不想,在这深宫之中,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那……姐姐打算怎么办?”

“她想看戏,我便演给她看。”白若曦走到窗边,推开一道缝隙,晚秋的凉风灌了进来,让她纷乱的思绪愈发清明。“这后宫,终究是皇上的后宫。只要皇上还信我,宠我,便是太后,也不能一手遮天。”

她转过身,眼中再无半分犹疑,只有淬炼过的狠厉与决绝。

“琳琅,”她朝外唤了一声,“备笔墨。再将库房里那尊前朝的琉璃佛手取出来。”

……

第二日一早,整个后宫都知道了。

瑾昭仪娘娘对太后娘娘的慈爱感激涕零,不仅亲笔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谢恩信,更是将皇上御赐的一尊价值连城的琉璃佛手,恭恭敬敬地送进了慈宁宫,以表孝心。

紧接着,瑶华宫的小厨房每日三次,雷打不动地飘出浓郁的药味。

所有人都看见,瑾昭仪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每日都小心翼翼地捧着药碗,亲眼看着娘娘将太后恩赏的安胎药喝得一滴不剩。

不过几日,再去请安的嫔妃们便发现,瑾昭仪的气色似乎真的好了许多,眉宇间的倦怠一扫而空,面色红润,精神焕发。

一时间,宫中上下都在称颂太后的仁善和瑾昭仪的孝顺。

慈宁宫内,太后捻着佛珠,听着李嬷嬷的回报,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该怎么选。”她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李嬷嬷躬身道:“到底是怀着皇嗣,自然知道孰轻孰重。只是……老奴总觉得,她顺从得太快了些。”

“快,才说明她怕了。”太后睁开眼,那双看似浑浊的眸子里,精光一闪而过,“哀家要的,不是她的忠心,是她的畏惧。只要她怕,这盘棋,就乱不了。”

只是,她们谁也不知道。

瑶华宫小厨房里熬的,是琳琅早就按着那张药方,用无毒的药材仿制出的替代品。

白若曦喝下去的每一碗,都早已被琳琅用银针试过千百遍。

至于她那“红润”的气色,不过是每晚用热水浸泡双足,加速血气运行,再辅以特制的养颜膏罢了。

这场心照不宣的博弈,在表面的一片祥和之下,正式拉开了序幕。

天气一日冷过一日,宫里的桂花落尽,枝头只剩下萧瑟。

就在这片萧瑟中,一点不和谐的流言,开始在宫女太监之间悄悄传播。

“听说了吗?永安宫那位徐婕妤,最近可是不顺心呢。”

“怎么了?她不是刚投靠了太后,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吗?”

“嘘……小声点!我听说啊,五皇子前几日夜里发热,请了太医去看,虽说没什么大碍,可徐婕妤身边一个伺候茶水的宫女,却被活活打死了!说是那宫女手脚不干净,冲撞了皇子。”

“一个宫女,至于吗?我看,是徐婕妤心里发虚,想杀人立威吧。”

这流言传到瑶华宫时,白若曦正在看四皇子写大字。四皇子已经快两岁了,正是好动的时候,能安安静生坐下来写字,已是十分不易。

听完小禄子的回报,她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伸手将儿子写得歪歪扭扭的“一”字圈了起来,温声道:“写得不错,比昨天有进步。”

她知道,这是有人开始动手了。

皇后拔除一个犯错的宫女,嫁祸到徐婕妤头上,让她自乱阵脚,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手段。

徐婕妤这颗墙头草,刚想攀上太后这棵大树,却不想,另一头的风,已经开始朝她猛吹了。

白若曦乐得看戏。

她现在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安胎和与太后的无声对峙上。

嫔妃之间的争斗,只要不烧到自己身上,她便隔岸观火。

然而,她想置身事外,却有人偏要将她拉入局中。

这日夜里,三更已过,宫中早已万籁俱寂。

白若曦睡得正沉,却被琳琅轻轻推醒。

“娘娘,娘娘……”琳琅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紧张。

“何事?”白若曦立刻警醒,坐起身来。

“外面……兰贵人求见。”

白若曦的眉头瞬间蹙起。

兰贵人?

自从小产后,她便被挪到了凤鸾宫最偏僻的院落,形同废人,怎么会深夜跑到她这里来?

“让她进来。”白若曦披上一件外衣,声音冷了下来。

片刻之后,一个瘦削的人影被小禄子引了进来。

来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宫装,头发枯黄,面色蜡黄,若不是那身形轮廓还在,白若曦几乎认不出,这就是当初那个也曾娇艳过的兰贵人。

她一进殿,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白若曦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嫔妾……参见瑾昭仪娘娘。”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像是许久没有开口说过话。

白若曦没有让她起身,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兰贵人深夜到访,所为何事?本宫还要不要休息了。”

兰贵人抬起头,那双曾经也算明亮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和一丝疯狂的恨意。

“嫔妾知道,是娘娘您动的手。”

一句话,让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琳琅和小禄子都变了脸色。

白若曦的眼神却依旧平静,她甚至端起手边的温水,轻轻抿了一口:“哦?你有证据吗?”

“嫔妾没有证据。”兰贵人惨然一笑,“但嫔妾知道,皇后没那个脑子,能做得那么干净利落。她只想利用我,却从未想过让我真正生下孩子。”

她又是一个响头磕在地上,额头都见了血印。

“嫔妾不恨您。”她抬起头,眼中血丝遍布,“我只恨皇后!是她将我当成狗一样利用,事败之后,又将我弃如敝履!我如今在宫里,过得连条狗都不如!”

“所以呢?”白若曦的语气没有丝毫松动,“你来本宫这里,是想求一个公道,还是想让本宫,可怜你?”

“嫔妾不敢!”兰贵人从怀中颤抖着掏出一件东西,高高举过头顶,“嫔妾只想投靠娘娘!为娘娘做牛做马,只求娘娘能给嫔妾一条活路,让嫔妾……亲眼看到皇后那个贱人,不得好死!”

白若曦的目光,落在了她手中的东西上。

那是一枚小小的、用丝线串起来的铜钱,铜钱上,刻着一个极不起眼的“苏”字。

“这是皇后用来联络宫外家臣的信物,见此物如见她本人。”兰贵人急切地说道,“嫔妾知道皇后在凤鸾宫里藏了一个暗格,里面全是她这些年构陷宫妃、与前朝往来的证据!只要娘娘愿意收留嫔妾,嫔妾……嫔妾愿为娘娘,将那些东西,悉数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