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顾生(1/1)

翌日清晨,天色才蒙蒙亮。

洛曦宁还在睡梦中,整个人蜷在棉被里,只露出半张莹白的小脸。

“宁宁,”房门“吱嘎”一声被推开,洛怀素提着裙摆走了进来。

快些起床,我们说好了,今日去十里花廊。那地儿离这里有半个时辰的车程,快起来,要不是赶不上了。”

洛曦宁却只是含糊地“唔”了一声,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像只小猫似的将小脸埋进软枕里,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再睡一炷香……一炷香就好。”

她昨晚在空间里和爸妈商量了很久,之后粮食的部署,晚睡了,现在还没清醒。

见她赖在床上不动弹,洛怀素眸子一转,故意压低嗓音:“不起来是吧,那就别怪我咯……”

尾音未落,她俯身下去,指尖钻进被角,自取洛曦宁腰侧的痒痒肉。

“啊,”洛曦宁瞬间清醒,惊叫着缩成一团。

她最是怕痒,此刻睡意未消,只能咯咯笑着躲闪着。

“二姐姐,不要,痒,哈哈。”

“看你还敢赖床不。”洛怀素叉着腰,笑着看眼泪都快出来,笑得双颊绯红,一双杏眼水光潋滟的洛曦宁。

“不敢了不敢了!”洛曦宁求饶,“我这就起这就起,行了吧!”

窗外,院子里的百年老槐树枝叶繁茂,晨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树杈间,一身黑衣的十八抱剑斜倚着。

他本是暗卫,耳力极佳,屋里那点打闹声自是逃不过。

他耳尖微红,脚尖一点枝桠,往后退了些。

生怕多听了半句,都是冒犯。

余光却在此时瞥见熟悉的身影,妹妹香儿袖口挽到肘间,露出细细的两只胳膊,提着一只小木桶,正欲到井边打水洗漱。

十八眸光微动,脚尖一点,整个人无声落地。

他大踏步追上香儿,伸手接过她的木桶,“香儿,哥哥来。”

香儿见到是他,满脸惊喜,“哥哥,你今日不当值吗?”

“小姐要出门,我得随行。”十八单手提着桶,走在她外侧。

“哦。”香儿的小脸瞬间垮了下去,昨日是她陪着小姐游玩,今天换成海棠了。

“我先帮你把水打了,省得你跑两趟。”

井台边的青石板被晨雾打湿,十八手臂上的青筋若隐若现。

他见香儿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笑道:“等会儿如果见到什么新鲜玩意儿,我也买回来给你,好吗?”

洛曦宁虽然说是给他们开的月银是一两,但平日的赏赐可不少。

“真的?谢谢哥哥!”香儿闻言,一把抱住十八。

“欸欸,小心。”十八本就只有一只手,提水本就不太方便。

香儿这一抱,险些将水桶里的水打翻。

等洛怀素和洛曦宁到十里花廊的时候,人还不算太多。

“宁宁,快些。”洛怀素拉着洛映宁往前跑。

此时的长廊两侧的木槿与紫薇已经开到尾声,浮台四周新植的芙蓉却是正当时。

粉白的花朵大如碗口,花瓣上此刻还停留着晶莹的露珠。

河面宽阔,两岸有着浅金色的沙滩,隔着不远处便是一丛丛的芦花。

沿河的青石小路也被晨露打湿,绣鞋走过之处,随处可见金黄的落叶。

小路尽头,一架紫藤花廊蜿蜒,藤叶已转为暗红色,成串的豆荚垂挂。

连着走了一个时辰的海棠走不动了,这花廊路并不好走,周围的花草还都有着露珠,稍不注意便会弄脏鞋面。

她这鞋是来大渊的路上新做好的,还没穿几次。

“小……小姐,歇……歇会儿吧!”海棠累得气喘吁吁。

“海棠,你这体力不行呀,菊园还在前面,那花径小榭里的玫瑰脯、桂花糖还在等着你呢?”

走了这么久,洛曦宁还像个没事人儿似的,汗都没出,只是脸颊有些微红。

倒是原本兴致勃勃的洛怀素撑不住,一手扶着花架,摆手道:“不行了,歇会儿再去。我们出发得早,来得及。”

洛曦宁见状,也有些无奈,只好停下脚步,拿起旁边的水囊就准备喝。

“抱歉,”一道清朗男声打断了她的动作。

洛曦宁动作一顿,循声望去。

只见花廊尽头,一个书生自转角处徐步而来。

他眉目清隽,眼尾微挑,浑身上下带着几分江南水乡的秀气。

书生先朝着洛怀素长揖到底,他的声音低且稳,“洛姑娘。”

洛怀素怔了怔,颊边飞起两团绯红,忙侧身避开半礼,回了个标准的万福。

“顾公子,您怎么在此处?”

洛曦宁的杏眼倏地一亮,她素来八卦,这样的才子佳人故事着实让她感到有趣。

此刻,见书生望向二姐姐的眼神温柔得很,顿时来了精神,“你们认识?”

书生闻言,这才将目光转向洛曦宁,眼神先是有一瞬的错愕,继而浮起几分不易察觉的赧然。

他再度作揖:“小生顾斐,字子瞻,见过洛......姑娘?”

语气中带着不确定,唤她洛姑娘,只是从她与洛怀素有些相似的眉眼猜到了身份。

顾斐垂眸,掩去眼底的那一点局促。

他路过此处时,原本只是循着花径去寻友人,却在抬眼的瞬间,瞧见了花廊中立着的一道倩影。

阳光透过花廊缝隙,洒在她淡黄的裙裾上,风一过,衣炔与花瓣一同翻飞。

他只觉得心口被轻叩了一下,再回过神后,双脚已自作主张地折了方向,鬼使神差地跟了过来。

“前些日子承蒙令姊解围之恩,”他从袖中取出一个荷包,荷包绣着素色的兰花,在右下加用银线勾了个“素”字,正是洛怀素的荷包。

“原想托人送还,又恐唐突,今日......算是天意。”

洛怀素几乎是抢一般把荷包攥进手里,双颊泛红,她不敢抬头,只盯着鞋尖。

女子荷包原比帕子、扇坠更贴身,向来只系于衣内,等闲不示人。

若不是当时场面太过混乱,她也不会将荷包借于他人。

事后她也懊恼异常,若顾斐是个居心不良之人,到时候她便是百口莫辩。

甚至,如果被乔同甫知道......

随后,她又笑了笑,知道与否,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