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熟悉之人(1/1)
黑衣人掠过屋脊时,足尖无声,衣袍却带起轻微的风声,像一只黑鹰趁月而来。
谢憬安的檐下阴影里,指尖在怀中灰兔耳后一下一下地抚摸。
来人虽然是一身的夜行衣,但是极为熟悉他身形的谢景安却是第一时间认出了他。
“成墨大哥,怎么会是你!”
声音不高,却带着错愕。
成墨猛地止住脚步,手已经按在腰间短刀之上。
成王,也就是沈叔叔交给他的任务极为重要,他不能允许出任何纰漏。
灯火一晃而过,他看清来人的脸。
月光之下,青年披着月白外袍,墨发被青玉小冠松松挽着,衣袍袖口绣了暗金流云纹,这是祁国皇室特有的织法与图案。
没有想到成王让他来见的祁国之人,居然是早就该离开的谢憬安。
“谢憬安?谢公子,你……”
成墨上前,刚想要说什么。
话音未落,寒光骤起。
谢憬安身旁的暗卫二一自檐柱阴影后鬼魅闪出,剑尖离成墨咽喉不过寸许。
“放肆!”少年声音冷冽,“殿下名讳,岂容尔等直呼?”
谢憬安抬手,袖中滑下一粒金珠,直接击在二一的剑脊上。
长剑嗡鸣着偏向一侧,仅削断成墨鬓边一缕散发。
“退下!”谢憬安喝道。
他与成墨也算是熟人了。
虽然说是认识,可他现在在惊觉,他除了知道他是哑姑的子侄之外,居然一点也不了解他的身份背景。
如今看来,他们都是成王的人。
墨眸微眯,也不知道这两人会不会连累到她?
他手猛地握紧,手背上青筋迸出。
心底暗下决定,他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成墨看着暗卫将武器收起,这才看向谢憬安已经他怀里的兔子。
“原来,你竟是那位……”
也不知道他家小姐可清楚这谢憬安的真实身份?
他们洛家又卷进了怎样的风波?
可想了想,他的身份,小姑的身份,沈叔叔的身份,又有哪个是好相与的!
他们洛家怕是早就已经深陷这样的风波之中。
“你家小姐可知道你与哑姑的身份?”
谢憬安眸光一闪,竟是带了几分危险。
“我家小姐知道与否,与您有何关系?您的身份是尊贵无比,可也管不到我大渊来吧!”
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给他家小姐带来怎样的危险,又何故要管那么多?
谢憬安顺毛的动作微微一顿。
“殿下,”暗卫十九上前半步,声音压至最低,“再耽搁,城门就下钥了”。
成墨指尖在刀鞘上摩挲,想起离开之时,沈叔叔的交代。
他如今需要他的帮助!
两人显然都意识到了这一点,不约而同地闭嘴,不再针锋相对。
想到十年前成王的势力,在当时,连大渊皇帝都要忌惮几分。
谢憬安只是略一沉凝,便扬手说道:“都退到十丈外。”
他身边暗卫们应声而散,成墨也对他身边之人点头,这才转过身来。
“成墨,”他直呼其名,“我不管你今夜是为何而来,洛家,你们不得牵连到她。”
成墨收起脸上笑意,声音轻得像是叹息,“这是自然。”
“你和哑姑都是成王的人?”
“是。”他们萧家当年,便是成王的得力助手。
他的父亲更是成王的亲卫。
至于小姑?他神色凝重,如果不是当年小姑坚持,恐怕早已当上了成王妃。
谢憬安眉头紧锁:“那你要我如何能相信你的话,不会波及洛……洛家。”
成墨自是清楚,他想说的可不是洛家。
他微微低下头,想起临行时,小姑说的那番话。
“等到时机成熟……”
等若恒恢复……
“我们就向小姐辞行,绝不连累与她。”
小姐待我恩重如山,我们行事绝不可连累与她。
“记得你说话,就好。走吧!起程去祁国京都。”
一行人连夜出发,前往祁国。
洛曦宁已有半月未见到成墨了。
起初她以为他是在蛮州城耽搁,最多三五日便回。
可如今洛家老爷子都已经回到了蛮州城,他也没有回来。
直到昨夜,哑姑端着药碗,轻声告诉她,成墨是跟着他的亲戚去了祁国京都。
祁国京都?
洛曦宁怔了怔。
抬眼望向那扇紧闭的木门,那是沈成渊所在的房间。
怎么有些不对?
她一直以为成墨是跟着成王在做事,可如今看来,竟像绕开了成王,单独和祁国牵上了线。
“小姐,你不必担忧成墨,那孩子行事一向沉稳,不会出事的。”
嗯,哑姑都不担心,那她有什么好担心的?
沈成渊的房间,窗棂透出一点烛火,被夜风吹得摇摇晃晃。
哑姑起身,将窗户关上。
屋内,沈成渊正泡在半人高的浴桶之中。
桶里的并非寻常汤药,而是洛曦宁院中的灵泉水。
他的左臂,原本焦黑一片,像一段枯死的树枝。此刻浮在水面上,上面的痂层层剥落,露出底下粉白的新肉。
新生的肉芽很嫩,在烛光下甚至能看见细小的血管。
应该是灵泉水起作用了。
这泡灵泉水,效果虽然好,可过程难熬。
若恒说他一入这灵泉水,便就如同针刺般的痛,继而便是当初他陷入火海之中,被火焰吞噬皮肉的灼热。
这泡着疼也就算了,出了灵泉水浑身便是奇痒无比。
“没事,若恒,我们再坚持一下。”见他难受,哑姑也忍不住流泪。
“令娴,令娴,我是真的难受。”
哑姑,原名萧令娴,是他亲卫萧令锦的妹妹。
泡在灵泉水之中的沈成渊一脸痛苦。
他闭着眼,浑身湿透,稀疏的头发贴在他没有多少好肉的脸颊之上。
他咬肌绷得死紧,颈侧青筋浮现。
之前的那些灵药,哪里有这般痛?
“这古话常说,良药苦口,你看你的伤不是已经好转了吗?我们再坚持坚持就好了。”
哑姑也曾问过洛曦宁,毕竟当初谢憬安可从来没有说过泡灵泉水如此痛苦?
可洛曦宁说这些都是正常的,毕竟他这是十年的旧伤了,加上以前那些大夫治疗的不到位,又反复的恶化。
想要治好,可能是要受些苦。
哑姑一双美目噙着泪,哽咽道:“这灵泉水在拔除你身上的火毒,再忍忍,忍忍就好了。”
看着沈成渊疼得将木桶边缘抠出五道血痕,她的眼泪更是止不住往下掉。
“若恒,你用这个。”她递过去一块软木,却被他偏头躲开。
“不用,”他喘息着,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我的......记住这疼。”
哑姑一怔。
“只有记得,才知道自己还活着,才知道该如何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