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8章 五神战冢(1/1)

陈墨的靴底碾碎半块青铜箭镞。箭镞上的错金云纹还泛着幽光,分明是刚被人用力掷出的——可他分明是第一个踏入这方圆十里的古战场的。

"来得倒准时。"

声音从东南方传来。陈墨抬头,看见穿银甲的身影立在残旗杆上,银枪斜指地面,枪缨上还沾着半干的血珠。马蹄声紧随其后,七匹玄鬃马从雾里奔出,马上骑士各持奇门兵器:有持双戟的赤膊壮汉(许褚),有扛巨斧的络腮胡(典韦),有背铁胎弓的灰衣老者(童渊),有握方天画戟的红脸将军(吕布),有张弓搭箭的青衫客(李彦),最后是骑白马的银甲将(赵云),枪尖挂着的红缨在风里猎猎作响,像团烧不熄的火。

"神赵云、神童渊、神吕布、神李彦、神典韦、许褚——"陈墨摸了摸腰间的引魂灯,灯芯里的阿阮轻笑一声,"你当年在《上古神名录》里见过他们的画像吗?"

"见过。"陈墨望着那排身影,嘴角勾起冷意,"但他们该在九重天阙享香火,不该在这阴司里当守关犬。"

首先动了的是赵云。银枪划破空气的尖啸声里,他已到陈墨面前。枪尖裹着青色罡气,竟在半空凝出条小龙,张牙舞爪扑来。陈墨不退反进,骨刀迎上枪尖——刀身与银枪相撞的瞬间,地面突然裂开,数十具白森森的骸骨破土而出,为首的持铁枪,肩甲上还刻着"常山赵子龙"的字样。

"是当年长坂坡的替身!"赵云瞳孔微缩。他的龙胆枪挑飞骸骨枪,却见那骸骨胸口插着支断箭,箭杆上的漆色与他枪缨如出一辙——分明是他当年亲手斩杀的曹营暗桩。

"亡灵合成师,你连死人的骨头都要拿来作祟?"赵云手腕翻转,银枪挽出七朵枪花,每朵都对准陈墨的要害。陈墨却不躲,任由枪风割破衣襟。他的引魂灯突然暴涨,幽蓝火焰裹住赵云的枪杆,枪身上的罡气竟像雪遇沸水般消融。

"你不是在作祟。"陈墨盯着赵云眼底翻涌的疑惑,"你是在害怕。害怕当年那个为救幼主七进七出的少年,早被这杆枪里的执念啃噬得只剩躯壳。"

赵云的银枪"当啷"落地。他望着自己颤抖的手,突然笑了:"好个陈墨,竟能看透我的枪魂。"他弯腰拾起枪,枪缨上的血珠突然变成桃花——和陈墨记忆里阿阮发间的那朵,一模一样。

"第二位,童渊。"赵云退到阵侧,抬手示意。

灰衣老者张弓搭箭。陈墨抬头,看见十二支青铜箭悬浮在空中,箭头分别刻着"百鸟朝凤穿杨贯虱射石饮羽"等古篆。童渊的手指抚过箭杆,十二支箭同时震颤,箭尾的羽毛竟化作活的,扑棱着翅膀冲陈墨面门袭来。

"雕虫小技。"陈墨召出三只骨蝶,翅尖沾了引魂灯的磷火。骨蝶扑入箭雨,每只蝶翼扫过一支箭,那箭便像被抽了筋骨,软绵绵坠向地面。可就在陈墨松口气时,最后三支箭突然改变轨迹,直取他咽喉、心口、丹田——正是童渊"三不射"中的"不射必死"。

"阿阮,躲我身后。"陈墨低喝一声,骨刀横在胸前。骨刀表面浮起血色纹路,竟是阿阮的执念凝成的"护心纹"。三支箭撞在刀面上,发出钟磬般的脆响,箭头却没入刀身三寸,溅出几点火星。

"你护得住一人,护得住千万人吗?"童渊的声音突然变得苍老,"当年我教黄忠射箭,教太史慈御弓,教姜维破阵...可最后,他们都死在自己的箭下。"他的铁胎弓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缠着的红线——是姜维临终前塞给他的,"你说,这算不算我的罪孽?"

陈墨的刀"当"地垂落。他望着童渊眼角的皱纹,突然想起阿阮临终前攥着他的手:"墨,别让我变成你心里的刺。"原来所有的执念,都是心里的刺啊。

"前辈。"陈墨弯腰拾起童渊掉落的箭囊,"您教他们射箭时,可曾想过要他们成为神?"

童渊愣住了。他望着陈墨手中的箭囊,突然笑了。十二支箭从地上飞起,重新回到箭囊里,箭尾的羽毛不再扑腾,像被抽走了所有锋芒。

"第三位,吕布。"赵云的声音再次响起。

红脸将军的方天画戟划破空气,带起的风竟将陈墨的发绳吹断。他望着吕布身后浮动的赤焰虚影——那是方天画戟里封印的赤兔马残魂,还有他斩杀的十八路诸侯的怨气。

"听说你会控魂?"吕布的声音像闷雷,"今日便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鬼神之力!"他挥戟劈向地面,地面裂开道深渊,无数血手从深渊里伸出,抓向陈墨的脚踝。陈墨的骨蝶群扑上去,却被血手绞成磷粉。他的引魂灯剧烈摇晃,灯芯里的阿阮皱起眉:"他在用活人的怨气养戟,这戟...有灵智。"

"不错。"吕布的方天画戟突然发出龙吟,戟尖挑起团黑雾,"这是当年我在虎牢关杀的一百零八将的怨气,加上赤兔马的执念,早成了气候。"他的目光扫过陈墨腰间的骨刀,"你这破刀,也配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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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墨没说话。他摸出阿阮的发簪——那支刻着桃花的木簪,当年是她亲手削的。发簪触及引魂灯的瞬间,幽蓝火焰突然变成粉色,灯油里浮出阿阮的虚影。她踮脚替陈墨理了理乱发,然后转身面对吕布,轻声说:"墨,你看,我好像能碰着你了。"

吕布的戟尖突然颤抖。他看见阿阮的身影越来越清晰,连她鬓角的小痣都看得真真切切——那是他亲手为她点的守宫砂。血手从深渊里缩回,赤兔马的虚影发出悲鸣,竟开始消散。

"不可能..."吕布踉跄后退,"她明明死了三千年..."

"死?"陈墨举起骨刀,刀身映出阿阮的笑脸,"亡灵合成师的字典里,没有'死'这个字。只有'暂时分开'。"他召出所有被吕布打散的骨蝶,骨蝶们围着阿阮盘旋,竟在她脚下凝成朵桃花。桃花越开越大,最后化作座粉色的桥,直通吕布的方天画戟。

"这是..."吕布的声音发颤。

"你斩过的人,杀过的将,他们都不恨你。"陈墨走向桥去,"他们恨的是这杆戟里的执念,是你不肯放下的'天下第一'。"他停在吕布面前,骨刀抵住戟尖,"放下吧,吕将军。你不是战神,是个想回家的凡人。"

吕布的方天画戟"轰"地炸开。赤焰虚影化作千万星火,钻进陈墨的引魂灯。灯油里,阿阮的身影轻轻摇头:"傻墨,他又不是敌人。"

"第四位,李彦。"赵云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青衫客张弓搭箭。这次没有十二支箭,只有一支。箭头是半块玉珏,刻着"小李广"三个字。陈墨刚要躲,却见那箭突然转向,射向远处的断墙。断墙上嵌着块石碑,碑上刻着"黄忠之墓"。箭头插入石碑的瞬间,整座碑发出金光,黄忠的虚影从中走出,手中握着和他一模一样的铁胎弓。

"李老弟,你这又是何苦?"黄忠的声音带着叹息,"当年你为救我中箭,如今还拿这箭来考我?"

李彦放下弓,苦笑道:"汉升兄,我守这关三百年,每日都要看你射箭。你总说'箭无眼,人有情',可你射出的箭,何曾真正伤过无辜?"他的指尖抚过箭杆,"这箭是我用你的箭簇熔铸的,上面的玉珏...是你娘临终前给你的定亲信物。"

黄忠的虚影颤抖起来。他望着石碑前的野花——那是陈墨用引魂灯催开的,和当年他送阿阮的那束一模一样。他弯腰拾起箭,箭头突然化作玉粉,落进他掌心。

"第五位,典韦。"赵云的声音里有了暖意。

络腮胡的典韦抡起双戟,地面震动,竟冲出十具和他一模一样的战傀。每具战傀都提着带血的短刃,刃上的锈迹和李彦的箭簇如出一辙——原来典韦的执念,是当年误杀的平民。

"退下!"典韦的双戟劈碎两具战傀,"老子当年是为救曹操才杀人,关你们什么事?"他的目光扫过陈墨,突然顿住,"你...你怀里的姑娘,像极了我当年在宛城救的小丫头。"

陈墨一怔。他想起阿阮说过,她小时候在宛城被乱兵追杀,是个红脸的叔叔把她抱上马背。难道...

"是典将军?"阿阮从陈墨身后探出头,眼睛亮晶晶的。

典韦的双戟"当啷"落地。他望着阿阮,突然哭了:"小丫头,当年我把曹操的赤兔马让给你骑,你非说要给我编个草环。后来...后来我再也没见过你。"

阿阮踮脚,用草茎编了个草环,套在典韦手腕上。草环刚碰到皮肤,就化作点点荧光,钻进他心口。十具战傀同时碎裂,化作漫天金粉,落进陈墨的引魂灯。

"最后一位,许褚。"赵云的声音里带着释然。

赤膊壮汉甩了甩双戟,地面裂开道缝,爬出无数毒蝎。每只蝎子的钳子上都嵌着半枚青铜甲片——那是许褚当年为保护曹操,被乱箭射穿的甲胄。

"滚开!"许褚的双戟拍死两只毒蝎,"老子当年护主,被射成筛子都没怕过,还怕你们这些畜生?"他的目光扫过陈墨,突然皱眉,"你身上...有阿瞒的味道?"

陈墨一惊。阿瞒是曹操的小名,只有亲近之人才会这么叫。他想起引魂灯里的阿阮,突然明白——许褚的执念,不是杀敌,是怕自己护错了人。

"孟康(许褚字),你护的从来不是曹操。"陈墨举起骨刀,刀身映出许褚的记忆:在宛城,曹操因私德误事,许褚跪在帐外三天三夜,求他收敛;在赤壁,许褚抱着酒坛坐在船头,说"主公若败,我便陪他沉江"。

许褚的双戟"轰"地炸开。毒蝎们纷纷退去,钻进他的甲胄碎片里。他望着陈墨,咧嘴笑了:"你这小子,倒是看得通透。"

赵云拍了拍陈墨的肩:"五神战冢,过。"

陈墨转身,看见阿阮站在战场中央。她的脚边,五柄神兵正在发光——龙胆枪、铁胎弓、方天画戟、李广弓、双戟、虎痴盾,每柄兵器的刃上都缠着桃花枝。

"他们在谢你。"阿阮说。

"谢我什么?"

"谢你让他们放下。"阿阮牵起他的手,"就像你放下了执念,让我能站在你身边。"

远处传来钟鸣。陈墨抬头,看见试炼之地的天空裂开道缝隙,阳光漏下来,照在五柄神兵上,映出五道虚影:赵云抱着阿斗微笑,童渊教黄忠射箭,吕布和赤兔马并辔而行,李彦扶着黄忠的老母,典韦和许褚护着曹操的灵柩。

"原来真正的神,是放下执念的人。"陈墨轻声说。

阿阮歪头笑:"所以现在,我们可以回家了吗?山下新腌的糖蒜,该坏了。"

陈墨牵着她的手走向出口。五柄神兵突然发出清鸣,剑刃上的桃花枝飘落,在他们脚下铺成条粉色的路。路尽头,是座开满桃花的山谷——那里没有试炼,没有执念,只有他和阿阮,还有永远吃不完的糖蒜。

而在他们身后,五神战冢的断墙上,新刻了行字:

"放下,才是最强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