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斯帕的雨与愁(1/1)
夏休期的尾声,被比利时斯帕-弗朗科尔尚赛道上空的潮湿空气彻底终结。
引擎的轰鸣撕裂了阿登森林的宁静,宣告着F1的战争机器再次启动。
林逸风踏出车队休息室,脚下的柏油路还残留着昨夜的雨水。围场里的人行色匆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夏休期后的紧绷。
纽维的新闻像一团阴云,笼罩在整个围场上空,尤其是红牛的Paddock,气氛压抑得几乎凝固。
这股压力,也传递到了阿尔法罗密欧的车房。
“数据反馈,新底板在艾尔罗格弯和普洪弯的高速状态下,稳定性比预期要好。”亚历克斯·陈,林逸风的比赛工程师,指着屏幕上的数据流,“但小雨正在接近,三练可能会在湿地上进行。”
林逸风点点头,伸手接过头盔。
闭上眼,斯帕七公里的每一寸赛道在脑中瞬间铺开。干燥的,湿滑的,半干半湿的……无数种抓地力变化的可能,像一部高速运转的计算机,在他的“赛道记忆宫殿”中飞速推演。
练习赛和排位赛,不大不小的雨水如约而至。
赛道湿滑如镜,水雾弥漫,每一次大力刹车和转向都是在刀尖上跳舞。许多车手都在挣扎,侧滑、冲出赛道的黄旗不断出现。
“Ethan,勒克莱尔在10号弯打滑,注意黄旗。”亚历克斯的声音从无线电里传来。
“收到。”
林逸风的驾驶却像是在另一条物理规则下进行。他的走线诡异而精准,总能找到那些看似不可能存在的抓地力区块。赛车在他手下,没有丝毫多余的滑动,每一次出弯都稳得像被轨道牵引。
车房内,技术总监扬·蒙肖和领队赵思宁并肩站着,死死盯着屏幕上17号赛车的车载镜头。
“他的线路……太疯狂了。”扬·蒙肖喃喃自语,“他怎么知道那里有抓地力的?”
赵思宁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林逸风一次又一次刷新着自己的最快单圈。
最终,Q3结束,棋盘格旗挥动。
“P5,Ethan!P5!干得漂亮!”亚历克斯的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第五。
对于阿尔法罗密欧这台赛车而言,在如此混乱的雨中排位里,这是一个堪称奇迹的位置。
林逸风摘下头盔,甩了甩被汗水浸湿的头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拿起水瓶,灌了一大口。但维修通道里,每一个与他对视的技师,都从他眼中看到了一团正在燃烧的火。
正赛日。
斯帕彻底被暴雨吞噬。
瓢泼大雨从灰色的天空中倾泻而下,砸在赛车外壳上,发出沉闷的鼓点。能见度低到令人发指,发车格上,前方的赛车几乎完全消失在浓重的水雾里。
红灯熄灭,安全车亮起绿灯,引领着二十台赛车缓缓驶上赛道。
这不是比赛,这是求生。
林逸风的座舱内,只有引擎在雨幕中的低沉咆哮,以及雨水敲打头盔的密集声响。他紧握着方向盘,视线死死穿透前方的白色水墙,试图捕捉哪怕一丝前车的尾灯轮廓。
“亚历克斯,我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他的声音通过无线电传递出去,冷静,但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被压抑的狂躁。
“保持冷静,Ethan,跟着安全车,保持距离。”
赛车艰难地划开赛道上厚重的水幕,像是在深海中潜行。林逸风能感觉到轮胎在水面上漂浮,那种失去抓地力的感觉,让他的每一个毛孔都绷紧了。
他渴望比赛,渴望在这片混乱中厮杀,但现实却是像被拴住的野兽,只能无力地跟着队伍巡游。
仅仅一圈。
刺眼的红色灯光在赛道边亮起。
红旗。
比赛暂停。
引擎的轰鸣戛然而止,世界瞬间安静下来。林逸风缓缓将车驶回维修区通道,停在指定位置。
他解开安全带,摘下头盔。冰冷的雨滴混着汗水,顺着发梢滴落在他滚烫的脸颊上。他没有下车,只是坐在座舱里,锐利的目光扫过维修通道尽头那个显示着天气雷达图的屏幕。
一片深红色,预示着这场暴雨远没有结束。
等待,是围场里最磨人的酷刑。
比赛开始时间一次又一次延迟。
“十五分钟后更新消息。”
“比赛将不早于下午四点半开始。”
“赛会正在评估赛道情况……”
林逸风独自坐在车队休息室的角落里,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哗哗的雨声。他闭上眼,隔绝了外界所有的焦躁和议论。
脑海深处,一些尘封的画面开始浮现。
那是他童年时,无数次在电视上看到过的场景。同样是瓢泼大雨,一台红色的法拉利赛车,在赛道上跳着华尔兹,将所有对手远远甩在身后。那个男人,他的偶像,迈克尔·舒马赫,在雨中如同神只。
没有幻影,没有对话。
但那股穿越时空的力量,那份在极端条件下掌控一切的自信与冷静,仿佛正从记忆深处缓缓注入他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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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逸风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他睁开眼,窗外的雨势,依然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
最终,审判降临。
赛事总监通过官方渠道,宣布了最终决定。
“比赛将不会恢复。根据当前排名,授予一半积分。”
消息通过车队内部通讯传到林逸风的耳机里。
他的身体瞬间僵硬,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无声地攥紧。
维修区里,媒体的长焦镜头立刻对准了他。镜头里,林逸风的脸上面无表情,但那双眼睛里一闪而逝的,是毫不掩饰的失望与不甘。
这个眼神,与他赛前排位赛后的意气风发,形成了无比讽刺的对比。
赛后的采访区,车手阵营泾渭分明。
汉密尔顿和勒克莱尔表情严肃,他们支持赛会的决定。“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汉密尔顿对着镜头,“斯帕这条赛道带走过生命,我们不能忘记历史的教训。”
勒克莱尔在一旁点头,“没有人想看到这样的结果,但这是正确的决策。”
而另一边,气氛完全不同。
因为杆位发车而“夺得”这场闹剧冠军的维斯塔潘,面对媒体毫不客气。“这太荒谬了!我们等了几个小时,就是为了这个?这根本不是比赛!”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怒火,“如果车手觉得看不清,他可以自己收油,自己减速,这是我们的工作。而不是由赛会替所有人决定我们不能比赛。”
记者们立刻将话筒转向了林逸风。
林逸风接过话筒,冰冷的雨水打湿了他的赛车服,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尊雕塑。
“我同意Max的观点。”
他的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
“他们就是害怕,匈牙利站之后,他们变得过度敏感。如果下雨就不能比赛,那我们还要雨胎干什么?”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所有镜头。
“如果未来F1遇到下雨就要推迟,甚至中止比赛,那我建议,这项运动可以彻底放弃雨战了。”
离开斯帕赛道的车队大巴上,窗外的雨势终于开始减弱,但天空依旧阴沉。
林逸风靠在窗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在脑中回放着那唯一一圈,在安全车后挣扎的画面。
手机屏幕亮起,是积分榜的最新排名。
维斯塔潘,冠军,12.5分。
林逸风,第五,5分。
差距,被这半数积分,又拉开了一些。
他关掉手机,望向窗外远去的比利时森林。
下一站,荷兰。
维斯塔潘的主场。
他几乎已经能看到,那片即将吞噬一切的,狂热的橙色海洋。
一场风暴,开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