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你变了许多(1/1)

翻来覆去一夜未眠,第二日又顶着满脸的疲惫陪同羽柴静接应了他们的正主相和雅正。

晌午在两位大人密谈时,她才得了个空溜了出去,又来到那棵挂满酒坛子的树上,正要把羽毛戳进绑酒坛子的麻绳里,左肩便冷不丁被拍了一下。

“喂,你干嘛呢?”

陆小希大惊,心凉了大半截,转身一看竟是不知为何溜出军营的相泽君。

“你不用陪着你主子吗?跑出来做什么。”

陆小希强作镇定,其实内心已慌乱不堪,这句话说出来也是赌气似的口吻。

这倒是让相泽没想到,印象中的她看到自己不是结巴便是雨点小的声音,他最是厌烦,此时见她这样竟从心底有了一丝畅快。

“你不是也把主子放到一边自己跑出来了吗。”

陆小希负着手,不着痕迹偷偷将羽毛塞回了衣袖中,同时双眼环顾四周道:

“侍奉主子的又不止我一个,那个笕次郎看我不顺眼,巴不得我离的远远的。”

相泽眼睛一转,脑中闪出那张极为狗腿的面孔。

“是他啊。”

陆小希身子一正,有意无意的挡住身后的那些空酒坛。

“你家相和大人才到,离开合适吗?”

“他日夜兼程旅途劳累,羽柴大人见状便吩咐他先歇息,现在他正睡着我还不能出来透透风了?”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陆小希的神态,微微眯起双眼道:

“我刚出了营帐便见你行色匆匆的离开营地,那神情慌张的跟见鬼了似的,原来是有秘密基地啊,你来这做什么?”

陆小希背后冷汗淋漓,之前小羽柴许她可以随意出入,军中无人敢管。

现下新势力加入,所谓人多眼杂,以后再想行动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才刚一动追命鬼便跟了上来,好在是相泽,凭着多年交情应该不会太为难自己吧。

“不过是平时烦闷,喜欢来这边走走而已。”

“我记着你是那边的人。”

陆小希脑袋嗡的一下,虽然是旧相识,可他是除羽柴父子外唯一知道自己身份的人,什么都可以改变,唯独出身不行。

于是她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笑道:

“我自小被师父捡到,之前的记忆已模糊不清,说到底,是不是那边的人都还不一定,不过是一切随着师父罢了,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就因为你我都身在军中吗?”

打感情牌。

相泽点点头,从两人昨日重遇起,心中便始终有数不清的谜团。

老羽柴器重她师父左丘鸿,全京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他老人家毕竟是汉人,碍于身份始终不肯妥协。

他还记得这师徒二人在家做客时,左丘鸿对她的教诲,无论何时都不可忘记家在何处。

小雪待师一向恭敬如命,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在师父身故后投向敌营呢?

昨日相遇时他便觉得可疑,今日种种举动更加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陆小希只能将感情牌打到底,于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从身后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壶酒,指着不远处的地包说道:

“你问我为何来这里,你可知这一座座坟包里埋了多少亡魂。”

相泽这才发现此处的地貌,昨日经过时便觉得奇怪,一个个拔地而起的“山丘”众多,但土壤看上去却极为松动,原来竟是埋骨之地。

“小羽柴把牺牲的将士埋在这?”

虽说行军条件有限,也不至于此吧。

陆小希摇摇头。

“能找得到尸首的士兵都会统一送到后方焚烧,之后再转送回故土,跟这里亡魂待遇可谓千差万别。”

她打开酒盖喝了一口便递到了相泽的手中。

“他们不过就是些农民,普通的小老百姓,因为没有反抗便成了劳作的工具,累死了也就被拖到此处一抔土埋了。”

都说小羽柴没有他老子的才能,为人亲和,不像老羽柴那般会玩弄权谋。

世人都说他老子是暴君,可他却从未听说老羽柴会抓无辜百姓做俘虏,原来那个时常面带微笑的君主,竟如此残暴不仁。

“混账东西!”

陆小希环视四周,确定应该是没其他人,便上前主动拉着相泽的胳膊道:

“我们换个地方说吧,也很久没见了,我请你喝酒去。”

相泽没拒绝,算是默认了,可这附近却没有什么城镇。

说是喝酒,也不过是把人请到自己营帐内,搭着桌子就着火盆,连下酒菜也只有烤豆子而已。

“条件有限,改明儿我再请你好好喝一顿。”

陆小希拾起热水里温着的酒道:

“虽然没什么好菜,可这酒倒是不错。”

这话不假,她虽初来乍到,但军中谁人不识,巴结的总归是不少。

相泽抓了把烤豆子吹开附着在上面的碳灰不觉然道:

“行军打仗,有好酒喝已是不错了。”

陆小希淡淡一笑没再说话,气氛突然间沉默,她总归是觉着不好,毕竟是自己把人请来,又如何能让人自己喝闷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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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伯父伯母可好?”

她举起酒杯,双眼闪烁着向对方望去。

可相泽却没看她,只是微微低头叹气道:

“小雪,这个问题你问过一次了。”

他举起酒杯大口咽下。

“从我们重遇到今天,你的心好像一直都不在这边,那么我能问问你,这些年……你身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小希呆住,还来不及为刚才的冒失解释新的困扰又接踵而来。

发生了什么,难道她要说自己刚回故土就被当成杀人凶手通缉,没呆多久又被送了回去吗?

“我很好啊……只是师父走了之后有些孤单罢了。”

相泽瞥了她一眼。

“骗人。”

这下陆小希沉默了,她也清楚自己的假话真的太假,大概连三岁孩子都不会信。

想当初出发时,她做了万全的准备,包括她在大明境内的经历,去过哪里,见过何人,甚至衣食住行都有人教过自己,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会重遇故人。

“你不说话,我可以认为你不愿意告诉我吗?”

“我回家了,虽然那里已经没有亲人,可我还是想回去看看,只是中间遇到一些事,我又不得不返回来,就是这样。”

陆小希低着头,磋磨手里的酒杯始终不敢睁眼看他。

这样的她对相泽来说是既熟悉又陌生的,熟悉是因为过去她经常这样,明明嘴上跟自己说着话,却又不敢直视自己。

陌生的是,当初她是因为倾心于自己,可现在他却感觉不到。

“你在故乡的故事我无从得知,可你为何出现在这里,总得给我句交代。”

“羽柴大人一直赏识我,他不顾身份亲自来请我多次,我正好无处可去,就应了下来。”

相泽眯着眼狐疑的看着她。

“当真?”

陆小希低头饮酒,目光平静的看向他,和声道:

“我对你,何时说过假话。”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引得相泽的面部变得发烫。

他恍然忆起年少时,面前这个女孩从未完整的对自己说过一句话。

他当然知道她的心意,可每次看到她扭捏的姿态厌烦感便涌上心头,几年不见她似乎变了许多。

相泽愣在桌旁许久,像是在努力回忆过去发生过的种种,寒风吹开了营帐的大门,一阵刺骨的阴寒吹到了他们脸上,陆小希起身关门,又往火盆里多加了些碳。

“这天怎么这么冷……”

陆小希折腾完回到桌旁,却见相泽正盯着自己,让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相泽端起酒杯放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眼神有一瞬的游离。

“这些年你变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