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九光的纠缠(1/1)

夜深了,大厅里在放《醉酒的探戈》:

“我醉了,因为我寂寞。我寂寞,有谁能安慰我……”

跳舞的人们,脸上都有谜一样的忧伤,也有奢侈的渴望。

老谢忽然低声地说:“找个好人嫁了吧,你一个人太苦了。”

静安说:“哥,我知道了。”

老谢说:“这里面的人都非良人。”

静安知道老谢要说什么,但老谢不会把话说满。

葛涛非良人。

静安知道,世上的男人也不都是九光那样的。老谢、李宏伟、葛涛,都不是九光那样的人。

只是,寻找一个好男人,再跟这个男人恋爱,结婚,生子,太麻烦。

万一,扒拉来扒拉去,再找一个九光那样的,那她下半生也毁了。

与其找男人,靠结婚改变生活,还不如自己多努力一点,有一天,也一定能改变生活。

静安什么也没有说,她没有和老谢争执,她知道老谢为她好。

暗夜里,音乐在悠悠荡荡,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

年轻的时光啊,已经走完了多少?

静安不再是刚毕业的见什么都好奇的高中生,也不再是初婚羞涩的妻子,她现在是离婚女人,已经28岁,在奔三的路上。

转眼就到30岁,人到中年,想想,时间真快呀,自己好像一事无成,只是,总算买了房子。

老谢离开之后,静安到后屋办公室去算账。

曾几何时,到后屋算账的时候,乐队一帮人,那时候点歌单一沓子,现在就薄薄的几张,还都是老谢的朋友们点的歌。

葛涛趴在桌子嗑瓜子,斜睨着静安手里的歌单:“以后,点歌单你不用收了。”

静安没明白葛涛的话是什么意思,就问了一句。

葛涛吐一个瓜子皮,说了一个字:“笨!”

静安站在葛涛面前,认真地说:“六哥,我是笨,笨了28年,你说的我没懂。”

葛涛把一把瓜子砸在静安的脚上:“以后,你接的歌单归你自己,歌厅不收钱,你唱多少挣多少。”

静安忍住了,感激地看着葛涛:“那,这,我——”

葛涛靠在椅子上,点燃一根烟,目光幽幽地注视着静安:“这不是我的规定,是你小哥说的。也不算是他说的,现在城里没有几家点歌的,歌手也挣不到什么,就不分成了,都归歌手。”

随后,葛涛又说:“点歌,就是为了活跃舞厅的气氛,有人点,你就唱——”

这个消息,对静安来说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从此后,静安唱歌,挣的都归自己。但也可能,一天也唱不上一张歌单。

要走的时候,葛涛在她身后说:“我送你?”

静安说:“不用,你也累一天,歇着吧。”

葛涛说:“要不然,你别走了——宿舍也能住人。”

静安说:“今天早,还是回去吧,回家能干点啥。”

葛涛说:“回家你能干啥?最起码在这儿还能看见我。”

静安心里略过一丝苦笑。回家,她能看书,在这里,看到葛涛更闹心。又不能爱,更煎熬。

出门的时候,顺子跟了出来:“姐,我送你回去。”

静安问:“谁让你跟我的?”

顺子说:“六哥怕你不安全。”

两人走在马路上。她扭头问顺子:“要是将来没有舞厅,你去做啥?”

顺子说:“我跟着李哥,李哥干啥都需要人,我就跟着他。”

静安说:“那,你自己没有想法?”

顺子说:“我没啥想法,就是跟着李哥混。”

静安笑了。顺子这样挺好,只要跟对人,脑子也不用想问题,把上司交代的事情做好就行。

夜里,静安梦到女儿,梦到火车。她追着火车跑,因为女儿在火车里。

可火车开了,在铁轨上飞驰而去,她一直追,一直追,就是追不上。她越追,火车开得越远。

可她依稀听到火车上传来女儿的哭声。

静安是哭醒的,脸上都是泪水。

她决定白天去看看冬儿。但又不能让九光知道。她要做出一个假象,她不在意孩子,她谈对象呢,她要结婚。

当她不在意孩子,九光也会像二平的前夫一样,把孩子当累赘塞给她吧?

她现在对这个计划不抱什么希望,感觉九光跟二平的前夫不是一路人。但也只能试试。

傍晚时候,静安去了幼儿园旁边的小铺,想远远的看冬儿一眼。

可天黑了,也没有人来接冬儿。幼儿园门前的小朋友,陆续地被家长接走,后来大门都关上。

静安觉得可能是自己来晚了。第二,她早早地就来了,可还是没看到冬儿。

她觉得有点不对劲,就敲开幼儿园的大门。园长告诉静安,冬儿已经不在这个幼儿园。

九光什么意思?不想让她看冬儿?

去长胜的时候,静安把这事跟二平说了,二平让静安沉住气,豁出去了,半年不看孩子,九光肯定告饶。

静安担心九光没告饶,自己先受不了。看不到冬儿,她很煎熬。

周日的上午,静安正在院子里洗衣服,远处驶来一辆摩托车声。

她侧耳倾听,以为是葛涛的摩托声。但不是。可摩托却停在静安的门前。

一只手,从大门的门洞里伸进来,要打开大门里的门插。

静安心里一激灵,那是九光的手,粗大,被太阳晒成褐色。

静安大喝一声:“别动!”

门外,传来九光的声音:“我来是有事的,不是来找你打架的。”

大门被九光打开门插,门开了。

静安转身迈进房间,拎着斧头出来。

九光刚往院子里走一步,看到静安手里的斧头,连忙退下台阶。

九光说:“你要干啥?你还没砍够啊?”

静安看到九光眼里闪过一抹胆怯。

这抹胆怯,激起了静安心里的斗志和勇气。

她顺手从窗台拿起那块新买的磨刀石,坐在门前的台阶上,从洗衣盆里撩点水,洒在磨刀石上。

她两只手攥着斧头的刀刃,用力地在磨刀石上“嚓嚓地”磨着。

静安说:“斧头卷刃了,我磨斧头,你要私闯民宅,我认识你,我的斧头可不认识你!”

九光说:“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冬儿病了。”

听到冬儿病了,静安心里一惊,无限地渴望见到冬儿。可她要演戏,要装,假装对冬儿不在意。

静安淡淡地说:“我感冒了,不能去看孩子,万一给她传染了呢?”

九光嘲讽地说:“你谈对象,连孩子都不在意?”

静安又被九光激怒了,但她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你不也一样吗?跟别的女人的时候你想过女儿吗?”

九光说:“你真谈对象了?”

静安抬眼,冷冷地打量九光,说:“跟你有关系呀?我还跟你汇报,赶紧滚犊子,别耽误我去约会!”

静安“嚓嚓地”磨着斧头。九光想上台阶,刚一抬脚,看到静安手里的斧头,他又把脚落下去。

九光说:“我兜里没啥钱,给孩子看病没钱。”

静安差一点就回房间,给九光拿钱。虽然她兜里没啥玩意,但为了冬儿,借钱也要给孩子看病。

可转念一想,九光不可能没钱,他找女人怎么有钱呢?他就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想看看静安是否还在意冬儿。

静安一动没动,继续坐在台阶上,嚓嚓地磨斧头。

静安说:“你是孩子的爹,孩子抚养权在你手里,孩子有病,也是你应该照顾的。冬儿18年的抚养费我都一次给你了,赶紧滚,再不走我报警!”

静安拎着斧头冲门口去了。九光以为静安要砍他,连忙推着摩托就走,说:“没见过你这么狠心的妈——”

静安没追九光,走到门口,就把大门插上,用锁头锁上。

虽然撵走了九光,可她心里不安稳,冬儿真的病了,还是假病?

她无论如何都没有勇气,再迈进九光的院子,去看望冬儿。

罢了,再去开孩子,她命就得葬送在九光手里。

可她心里不安。她穿上风衣,骑上自行车,想去蔬菜大厅一趟。

之前在拘留所认识的胖大姐,在市场卖猪肉。后来静安才知道,胖大姐的家,就在静安公婆小铺的后面,胖大姐买酱油醋,都去公婆的小铺。

静安想找胖大姐,让胖大姐晚上收摊回去,到小铺去看一下,看看冬儿有没有病。

九光家的人,不知道胖大姐和静安的关系,胖大姐去打听冬儿,不会露出静安。

要是让母亲去小铺,那一下子就露馅,静安就白跟九光演戏了。

蔬菜大厅,是小城第一个卖蔬菜的大厅,也是最后一个卖蔬菜的大厅。这个大厅至今还有,跟往日的繁华差不多。

大厅门口是各种卖吃的店铺,有烧饼铺,烤鸭店,骨里香扒鸡店,还有豆制品店。

旁边两侧的房子,价格也带了起来,开着干鲜果品店,里面卖木耳,卖蘑菇,卖花椒大料等等。

静安进了大厅,直接去找胖大姐的猪肉摊。

远远的,就看到胖大姐抡着菜刀,在剁排骨。她的摊子前围着不少顾客

静安刚要往前挤,忽然看到一个人,手里牵着一个孩子,她一下子愣住。

那个孩子不是冬儿吗?牵着冬儿的是静安的婆婆。

冬儿怎么没上学呢?

静安猛然想起来,这是周日,冬儿放假。

静安赶紧原路退了回去。怕冬儿和她奶奶看见她。那冬儿会哭的,会拽着她的手跟她走。她要是带走孩子,这些天就白演戏了。

她要是不带走孩子,看着冬儿哭,她的心就粉粉碎。她只能是躲开,远远地望着冬儿。

冬儿似乎有感觉,她不时地回头看,还问奶奶什么。她奶奶也回头看。

静安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地坠在他们身后。

冬儿没有病,是九光诓她的。

看起来九光坐不住阵了,他下一步,会把冬儿送回来?静安也说不准,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她只要克制自己去看女儿的心思,就赢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