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章 她冷,需要温暖(1/1)

再次睡着,天已经亮了,她依然不停地做噩梦,不是被九光追,就是被狼狗咬。

有人敲门,静安吓坏了,以为九光追来。

蜷缩在床上很久,看清房间里的床,床头柜,墙上蒙娜丽莎的画,她才想起来,她逃出来了,在宾馆。

她下地去开门,脚掌疼,浑身都疼,疼得让她知道,她是活着的。

打开门,服务生说:“下午2点之前退宿,就不算宿费,要是2点之前不退宿,就按一天算。”

静安说:“算吧,算多少都行。”

静安回到床上,继续睡。浑身头疼,脑袋也疼,好像发烧了。

她想,正好,不是我想死,是我的身体要我死,那就死吧,下辈子也别托生,活够了,再也不想重来人间。

不知道睡了多久,又有人敲门,还是服务生。

静安不知道,服务生看她失魂落魄,担心她在客房里寻短见。那太和酒店就出名了。

天又黑了,静安感觉到饿。

房间门口的桌子上,有方便面,有矿泉水,还有水壶。

静安烧了一壶水,泡了一碗方便面,吃下去,好像有了点力气。

可是,刚感觉到饱,她就一阵恶心,跑到卫生间狂吐。

有那么一刻,她感到害怕,九光真是个恶魔,这么快,就种下了恶的种子?

她的头脑有些混乱,很久,才想明白,这是她的心里反应,是恨九光肮脏,还是恨自己肮脏?她也不知道。

她躺在被子上又睡了一夜,依然是噩梦连着噩梦。也想起女儿发烧,但她管不了,她现在自身难保。

人呢,自己都没有能力活下去的时候,就谁也顾不上。

睡到午夜,门又响了。大半夜的,谁又来敲门。

静安躺在床上不动。但敲门声却持续地传进来。静安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问:“谁?”

门外有人说:“我——”

是个男人的声音,但不是九光。

她趴着门镜往外面看,门口一张脸,是葛涛。

心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她犹豫了片刻,回到床上,缩在被子里躺了很久,不知道葛涛怎么找来的。

让他进来吗?

为什么不呢?

你知道他进来会发生什么?

还能发生什么?没有比九光干的事情更恶了。

万一他也想做这件事呢?

那就做吧,你已经脏了,还有什么不能做的?装什么?你不是也喜欢他吗?

静安再次下地,走到门口,拉开了门。

葛涛站在门外,后面还跟着小姚。

葛涛说:“小姚,你回去吧。”

小姚说了句什么,静安没听见。葛涛走进房间,伸手要开灯,静安一把攥住他的手:“别开灯。”

她不敢看见灯光下的自己,也不想让葛涛看到灯光下的自己。

如果开灯了,她没有勇气跟葛涛在一起。

葛涛反手攥住静安的手:“你怎么了?”

两人的手都是颤抖的。葛涛颤抖,是激动。静安颤抖,是冷。

静安说:“没什么,我就是冷,冷得要命——”

静安说话的时候,牙齿不住地打颤,冷得浑身都忍不住哆嗦。

葛涛说:“你,回被窝吧。”

静安忽然说:“六哥,你别走,我害怕。”

葛涛连忙说:“我不走,我陪着你。”

静安躺回被子里,身体还是止不住地抖个不停,控制不住地抖。

静安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葛涛说:“你没了两天,顺子说你接了九光的电话走的,我怕你被他毁尸灭迹,就派人去找——”

说到这里,葛涛忽然笑了一下,好像有点紧张和局促。

他还会紧张,还会局促?他不是老手了吗?

葛涛说:“后来,有人说这里有个女的,像你。”

静安说:“谢谢你,六哥,我没事儿,歇两天就好了。”

葛涛说:“九光欺负你了?”

一听九光的名字,静安又开始冷得哆嗦。静安说:“别提他,我恶心。”

葛涛说:“你怎么还抖啊?到底怎么了?”

静安没有说话,还是抖个不停。

葛涛说:“我抱你,行吗?”

静安没有说话。

葛涛说:“我真抱了?”

静安还是没有说话。

幽暗的房间里,葛涛能看见静安的脸,但看不清静安脸上的表情。

葛涛说:“你不说话,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

静安忽然伸手,拽住葛涛的脖领子,贴近他耳边轻声而短促地说:“再废话,滚出去!”

葛涛用力地抱住静安:“你是同意的,可不是我欺负你!”

静安说:“你咋这么多废话,你到底行不行?”

葛涛气笑了:“我不行,还有谁能行。”

葛涛又犹豫了一下,说:“我去洗个澡。”

静安心里说,我们一样脏,洗个屁——她伸手搂住葛涛。

葛涛的身体是热的,静安的身体像冰一样凉,像铁一样硬。

葛涛叹息了一声,热乎乎的气息,在静安的身边暖烘烘地,像火苗一样燃烧,烘烤着静安的身体……

冰封的江面,咔吧咔吧地裂开,汹涌的春水,冲撞着大江两岸。江水里的水草,柔软地纠缠在一起,被江水荡开,又在江水里缠绕……

一早,葛涛醒来,揉揉眼睛,左右看看,却发现床上是空的。

他光脚走进卫生间,里面没有人。

在房间里四处打量一下,发现静安的衣服都没了。

这个混账,自己走了?把他扔下了?

葛涛穿衣服,穿袜子,准备回长胜。静安是回长胜,还是去哪了?她不会又跑了,她找不到了吧?

等他穿戴整齐,准备穿鞋的时候,却发现鞋没了。

葛涛肺都气炸了,这个女人把他的鞋偷走了!

似乎是下意识地拿起钱包,查看了一下,钱包里的钱似乎没有动。

这女人,拿他的鞋干啥?

葛涛来到楼下,结账的时候,吧台收银员伸手从里面的柜子里拿出一双皮鞋,放到葛涛面前:“一位女士,让我把鞋交给你。”

那正是葛涛的黑皮鞋。

静安一早从旅馆出来,连澡都没有洗,反正脏了,就脏吧。她穿着葛涛的皮鞋出来的,大了两三号,也顾不得那么多。

她坐上三轮车,去西柳市场买了一双半高跟的黑皮鞋。

之前,静安穿的是松糕鞋,那个鞋跟高,不稳当。要是那晚跟九光撕扯的时候,如果不穿松糕鞋,她未必输得那么惨,差点丢了命。

这一次,她选择买半高跟的皮鞋,这个打架方便,踢人还疼。

穿上新买的鞋,静安又把葛涛的皮鞋送到旅馆,转身走了。

她坐上公交车,一直往北,一直往北。

车窗外,道路两侧,都是枯黄的芦苇。白色的鸟,黑色的鸟,在芦苇里飞来飞去。

车子停在码头的下坡处,静安下了车,往坡下走。似乎听到江水拍打堤岸的声音,那声音,安抚了静安不安的灵魂。

静安跑起来,跑到江边,才看到江面还冰封着,白茫茫的一片。

春天还没有来呢,1996年的春天,怎么来得这么迟啊!

静安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