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2章 感谢努力的自己(1/1)

那些日子,静安去长胜唱歌,总是走神,甚至把歌词都忘记,要不是孙晓梅提醒她,她的歌都唱不下去。

她感觉心里好像有很多东西都充塞着,堵得胸口疼,意识有时候也混乱,甚至不相信宝蓝的事情是真的。

伤害,就发生在身边,让她想起九光对她的伤害,如果不离,他们将来会发生什么?无法预测。

有时候,不是你多么强大,就能躲开伤害。是被伤害后,自己要有强大的内心,才能扛过来。

有一天晚上,静安和二平回到出租屋,二平想起宝蓝,骂骂咧咧的。

二平喝多了,说:“宝蓝还要跟我开旅店呢,可她现在不知道怎么样,打传呼也不回,是不是离得太远,传呼接不到?哎,我想宝蓝了,也想我儿子,可回一趟家,手里的钱就没了一半——”

静安说:“你喝多了,睡吧,别吵,邻居该骂咱们。”

二平说:“你啥都怕,你呀,就是熊!”

静安说:“你不怕,你把你名存实亡的婚姻离掉,好好活着,别因为想儿子,天天哭哭啼啼。”

二平生气地说:“你还呲哒我?你离婚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哭哭啼啼吗?”

静安说:“可我离婚了,你有能耐,把婚姻解决掉!”

二平说:“你离婚多了个屁?孩子也没有到手。你不配当妈,孩子都不要——”

这是静安的心病,猝不及防,被二平捅了一下。

弱者,没有力量对抗外界的伤害,就会伤害更弱的人。

静安不想跟二平吵,也不想再说出伤二平的话。

她说:“二平你放心,冬儿我一定会要到手。你去哭吧,我去做我自己的事情。”

静安披着大衣,去了厨房,把厨房的灯打开,她坐在桌前铺开稿纸,攥着钢笔,略一思索,开始在纸上写了起来。

车晓东说:“你只要在纸上写下一行字,你的心就安静下来。你哪怕一天写一百字,一个月,也能写一篇小说。”

这些话响在静安耳边,在静安脑子里回响。

静安想试一试,不试一试,永远不知道车老师的话是对是错。

原本,她不敢写宝蓝的故事,但是,看完车晓东借给她的那本书,她有了勇气。

写作,就是挣开所有束缚,让自己的笔在纸上自由地驰骋。

她想着,能写100字,就写100字,能写出200字,就写200字。她以为,她很快就写不下去,因为她心不静,她的耳朵里,还能听到二平在房间里骂骂咧咧。

但是,很快她就听不到二平的骂声,也听不到车晓东的声音,脑子里都是宝蓝的影子,都是宝蓝脸上粉红色的凸起的伤疤。

当她抬起头,揉着僵硬的脖子,看向窗外时,窗外已经有人在走动,天亮了。

静安关闭了厨房的灯,发现桌子上散着一堆写满字的稿纸。稿纸上,还有她留下的页码,她竟然写了20页纸。

静安写作,用的是稿纸,不过,她从来不会在稿纸的正面写作,从来不会把字放到稿纸小小的方格里,她觉得那格子就是囚笼。

她都是用稿纸的背面去写,反其道而行之,她走的是一条脱离传统的路。

在稿纸的背面写作,她的字可以大一些,完全不受方格的束缚,她可以随心所欲地写作,不用守什么规矩。

规矩是什么?用葛涛的话来说,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底层人如果守规矩,你就一直在底层。因为不守规矩的人,都成了你的领导。

天亮了,静安才感到困倦,她回到房间,钻进被子里睡了。

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橘红色的斜阳打在玻璃上,打在二平的脸上,二平显得温柔了很多,恬静了很多。

二平坐在炕上嗑着瓜子,喝着茶水,很悠闲的样子。

静安看看腕上的手表:“呀,都下午了,你咋没去长胜呢?”

二平说:“想跟你聊聊。”

静安说:“你昨晚说的那些埋汰我的话,我生气了,你还没跟我道歉呢,我不跟你说话。”

二平抓了一把瓜子,递给静安:“你的小说我看了,真好。”

静安一听,不高兴:“谁让你看的?我还没修改呢!”

没修改的小说,就像三天没洗脸的姑娘,蓬头垢面。静安打算把姑娘打扮一新,再领出来见人。

二平说:“反正,你没修改呢我就觉得好,真的。”

静安有一丝羞涩,又忍不住问:“真的假的?真好吗?”

二平说:“真好,你把宝蓝这件事写出来,让更多的人看到,为宝蓝鸣不平。”

静安说:“我这次其实没怎么构思,就是如实地记录生活——”

二平看向静安:“静安,你写的小说,跟过去不一样了,你啥时候变得这样了,写的小说沉甸甸的,不像过去的小说,没啥分量。”

静安笑了:“在你跟客人喝酒的时候,在你骂街的时候,在你睡觉的时候,我脑子里都在构思小说。”

二平端详静安:“我发现你身上有别人身上没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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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平的话,倒让静安愣怔了。她说:“啥东西呀,跟别人不一样的?”

跟别人不一样的东西,在东北,叫隔路。

说你隔路,是贬义词,静安从小就被母亲骂她隔路,所以,一听说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的东西,她就紧张。

二平注视着静安的眼睛:“你吧,外表傻乎乎的,说话直不楞腾的,可是吧,写的小说里,弯儿拐得可多了。你有一种犟劲,有时候看你的犟劲,咋那么恨人呢,可现在又发现,你全凭这股犟劲,才把文章写成这样——”

静安开心地笑了。

两姐妹去长胜的路上,一直探讨着小说。

静安说:“二平,你也写小说吧,我觉得诗歌,可能容纳不下人间的苦难。”

二平说:“我是没那心气儿了,我现在就一个想法,挣钱,买房子,离,要孩子。”

静安笑了:“这回真决定了?”

二平说:“真决定了,你和宝蓝也说了,要是没离,我买的房子还有那个犊子一半,我得先离。”

两人说到宝蓝,心里难过,不知道宝蓝现在怎么样了。

长胜的生意还不错,二平在长胜,葛涛对她挺好,每天都能安排她上两桌。

二平能说会道,又能喝酒,又能跳舞,什么荤段子都敢说,她挣到了钱。

刘艳华一开始嫉妒静安,后来又嫉妒二平。她见葛涛总是安排二平上桌,就认为二平跟葛涛有事儿。

有一次,刘艳华喝多了,装疯卖傻地问葛涛:“你跟二平有事儿啊,那么偏向她?”

葛涛说:“二平能为朋友两肋插刀,你呢?”

刘艳华说:“那是粗人的做法,我又不是打仗的人。”

葛涛说:“静安也不是打架的人,人家是唱歌写小说的文化人儿,那都被她以前的老爷们欺负到啥样了?都欺负到粪堆儿,她熊吧?可有一次,看到客人薅宝蓝的头发,静安拿着麦克风从舞台上跳下来,麦克风都砸坏了,你干啥去了?”

刘艳华说:“我跟她们也不好,我凭啥帮他们干仗?”

李艳华黏到葛涛的身上,轻声软语地说:“六哥,要是你出事了,我肯定帮忙——”

葛涛一把推开刘艳华:“你可拉倒吧,你连静安都出卖,我还敢相信你?我要是你,早就不在长胜了,我觉得金凤凰比较适合你。”

刘艳华被葛涛训了一顿,觉得没脸在长胜干下去,很快,她离开了长胜。

有一次,二平跟着舞伴到金凤凰去玩,看到张羽,就打听刘艳华。张羽却说,这里面没有叫刘艳华的。

二平问小秋,小秋也说刘艳华没有来。

刘艳华不知道去哪里讨生活,很久,没有再见到她。

静安把那天夜里写的小说,修改了两遍,誊写在稿纸的背面,去了一趟文化馆。

这篇小说,静安写了八千多字,算是她写作生涯里,最长的一篇小说了。

车晓东给静安泡了一杯茶,说:“这屋里的书,你随意看,我看看你的小说,看完,咱俩再聊。”

静安在房间里轻轻地走动,她最喜欢靠墙的一排书架。等将来自己买了房子,第一件事,就是做几个书架,当一面墙壁,把自己喜欢的书都买回来,可劲看。

车晓东借给静安的那本书,静安已经看了两遍,她舍不的还给车晓东。就不好意思再跟车晓东借书。

她翻看着杂志,看到杂志里有一篇小说,一下子吸引了她。她坐在桌前,埋头看起来。

车晓东看完静安的小说,长舒了一口气,两只熠熠闪烁的眼睛,看向静安。

他说:“这篇小说马上刊登,这期杂志已经下场印刷了,我打个电话,把一篇稿子撤下来,把你的小说换上去。”

这是人间最动听的声音吗?

这是最直接的鼓励。

静安感激地看着车晓东,说:“车老师,谢谢你。”

车晓东笑了:“你不用感谢我,你要感谢生活,是生活提供了鲜活的素材,你又能把伤口写出来,你要感谢努力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