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3章 做一辈子朋友(1/1)
静安从崔书记员那里出来,觉得心里不那么沉甸甸的,后背好像也轻了好多,似乎许多无形的压力,都卸下去。
回家的路上,她一路走,一路想,崔书记员说得是对的,暂时,先控制自己思念女儿的心,等自己的条件好一些,再抓住九光的小辫子,把女儿要到身边。
现在,她在长胜唱歌,每天挣的钱不多,但也不少,想买房子,还需要再唱三四个月。她估摸这段时间,点歌还能存在。到夏天就不好说了。
既然前郭已经没有点歌,安城很快就会流传过来。
静安打算一直唱歌,唱到舞厅里没有唱歌这种形式,她就从舞厅里撤出来,找其他的工作。
只要有了房子,静安就有了定心丸,再有个工作,或者做点小生意。
在长胜唱歌的最后几个月,她打算一边唱歌,一边寻找做生意的机会。
回家的路上,路过长胜,她就走了进去,听到大厅里的歌声,她浑身的骨头都松软,心里舒畅极了。
她喜欢唱歌,喜欢挣钱。
用唱歌挣钱,是她喜欢做的事情。
大厅里黑乎乎的,舞台上的歌声听得清晰,一束手电筒的光亮照了过来——
静安静静地站着,眯缝眼睛没有动。
对面传来葛涛的声音:“哎呀妈呀,老妹呀,六哥都想死你了,咋才来呢?咱闺女好了?六哥一直忙,没功夫去看你——”
葛涛伸手攥住静安的手,把她从幽暗的大厅里拽到走廊。
葛涛说:“让六哥看看你,都几天没来了,从大年三十到现在,一直没看见呢,我想你想得都睡不着觉。”
静安看着葛涛攥着自己的手,笑着说:“嘎哈呀?耍流氓啊?”
葛涛笑嘻嘻地松开手:“真的,想你想得都不行了。”
静安说:“少来这套,天天搂着别人,还说这种话,你问咱们长胜有人信吗?”
葛涛笑着说:“我信,我真信——”
静安说:“六哥,我打算回来唱歌,还有我的位置吗?”
葛涛说:“去唱吧,今天的歌单都归你。你不唱也行,我的钱都归你,咱家不用唱歌挣钱。”
静安笑笑,葛涛的话就当听玩笑。
静安原本到长胜来看看,她也惦记二平,听说二平回来了。可没想到,一进大厅,她腿就挪不动步。
孙晓梅和一个男歌手在唱歌,手里还有两张歌单,葛涛跟两个歌手商量。
葛涛说:“静安好几天没来,这两张歌单都给静安吧。”
老板发话,歌手也没意见。
静安说:“我唱到晚上五点回家,我闺女接回来了。”
孙晓梅也知道静安的女儿冻伤的事,跟静安打听。
音乐响起来,静安整个人就变了,所有的烦恼都抛开,所有的俗事都抛开,她的身心都投入到唱歌里,声音哗啦啦地,像小鸟张开翅膀飞翔。
葛涛站在舞台的一角抽烟,看着静安,心里想,比静安长得好看的,比静安年轻的,比静安说话好听的,比静安会贱的,这样的女人多了去了,自己为啥看着静安就得劲呢?
每次看到静安,心里就好像有个小虫子,蛄蛹蛄蛹的,他有点担心,那毛毛虫万一哪天变成扑张蛾子,拍着翅膀飞出肚皮呢?
他转身走了,不看了,但静安的歌声穿云破雾,追着他,让他觉得静安无处不在。
唱到晚上五点,唱了三张歌单,静安唱过瘾了,跳下舞台,一身轻松。
迎面看到宝蓝和二平走过来。
冬儿有病,宝蓝去医院看过冬儿,二平刚回来,还没倒出时间去看静安和冬儿。
静安哐哐哐给了二平三杵子:“你咋这么恨人呢?干啥去了?不告诉我们一声?吓死我了,以为你出事了!”
二平一下子抱住静安,笑着说:“我也想你们,这不是又回来了吗?”
静安说:“那你年前干啥去了?给你打那么多传呼,也不回话。”
二平说:“那时候心情不好,不想说话,我就回家了。到家之后,传呼机的电池就没电了,小铺也没有卖传呼机电池的。
“再说,我就算接到传呼,我天天跑到小铺打电话?还露出传呼来?那不是告诉所有人,我是在舞厅混吗?”
二平这么一说,静安理解她。
女人之间,很容易相互理解。
宝蓝和二平都下桌了,两人跟着静安一起出来,要去静安家看望冬儿。
葛涛在后面叫住静安:“老妹,你来,有点事跟你说。”
静安往葛涛跟前走了两步:“六哥,有事儿?”
葛涛从兜里掏出一沓钱,递给静安:“这是给冬儿的,买点好吃的,给孩子补补,九光这个混蛋,你当初眼睛是灯泡啊,看不清他是啥人,你要是跟我,至于这样吗?冬儿也不会遭这个罪。”
静安笑着,往后躲:“六哥,你太客气了,再说,你这么多钱我不敢收。”
葛涛说:“废话,给你钱你还不要,傻呀?再说,我啥想法也没有,就是给冬儿的——”
葛涛抓住静安的手腕子,硬把钱塞到静安的衣兜里。
两人挨得非常近,静安挣脱不开。
静安只好说:“六哥,你放开我吧,手腕子都攥疼了,这钱我收了!”
葛涛贴着静安的耳朵:“别傻了,有钱就要赚,舞厅不知道能开多久,有机会别放弃——”
静安不知道葛涛说的是什么意思,转身向宝蓝和二平走了过去。
刘艳华跑了出来:“静安,听说你闺女病了,我挺惦记的。”
静安回头,听到刘艳华这句话,心里暖和了一些:“谢谢你,闺女出院了,好了。”
刘艳华说:“哪天我去看看冬儿。”
静安说:“不用那么客气,外面冷,你穿得少,回去吧。”
静安领着宝蓝和二平回娘家,路上,二平说起顺子。
二平说:“那个倒霉蛋,到了我们屯子之后,就没有外出的车。大过年的,谁也不动车马,车马忙乎一年了,他就回不去。”
静安说:“那他在哪住的?你们屯子有旅店吗?”
二平说:“啥旅店啊,啥也没有,没招儿了,他跑我家过的年。好在这小子会说话,又比我小,我老爷们就没怀疑他——”
三个女人笑起来,静安说:“我刚才在长胜,咋没看见他呢?”
二平说:“李宏伟家搬家,你不知道吗?顺子去帮忙了。”
哦,李宏伟家的新楼装修好,搬家了。
同样从工厂出来的,李宏伟已经买楼,搬了进去,可静安连一个土坯房子都没有呢。这差距拉得太大。
静安想,我要加快挣钱的步伐,快点买房,有了房子,再买家电,一样一样来。
路上,静安把自己的想法跟两个好姐妹说了。
二平说:“你做啥生意啊?咱们不会做生意,做啥生意都赔。我身边的小姐妹,出去做生意,几个月赔得精光,又回来做服务员,三起三落的人多了,你能行啊?”
静安说:“谁不想一直挣快钱,可听说外面都不点歌了,长胜要是没有点歌的,我唱啥呀?”
二平一撇嘴:“女人只要想得开,就是财源滚滚来,你呀,死心眼儿,豁不出去这张脸,啥时候也挣不到大钱。”
静安说:“咋豁不出去,只要能挣钱,我啥都能豁出去!”
宝蓝笑了:“静安,二平的意思你没明白。”
静安说:“哪个意思?不就是唱十八个吗?我也会唱,豁出去了,我把歌词都改掉,把粉的改成绿的,有啥不能唱的。”
二平和宝蓝哈哈大笑
二平说:“我说的不是唱歌,安城要是不时兴点歌,你没法唱歌挣钱,那你就跟我和宝蓝一样做服务员,喝酒跳舞,你会一样就能挣到钱,还比你唱歌挣得多。”
宝蓝也说:“你一天能在长胜唱两张歌单就不错了,想唱三张歌单,客人要非常多。两张歌单你能挣多少?要跟琴师分账,还要跟葛老板分账,剩到你手里的就没啥玩意。
二平说:“你要是做服务员,挣多少小费都是你的。你再混两个老铁,一个月这个数是肯定的。”
二平伸出三个手指头,在静安面前晃来晃去。
宝蓝说:“静安,你脑袋稍微转一下,钱就到手。为啥不挣呢?非得到外面流血流汗去挣钱?”
静安笑了:“我到长胜唱歌,我妈爸都骂我,我要是当服务员,我妈爸会跟我断绝关系的!这种事我不敢想,也从来没想过,别跟我说了——”
忽然,静安看着宝蓝和二平的脸,说:“你们俩浓妆艳抹的,我爸妈看见,该觉得我不学好了。你们把头发盘上,别披散着,一看就不像好人。”
二平扑过去,叮叮当当地捶了静安几拳,算是把静安刚才怼她的几杵子还回来。
两人虽然笑,但也知道静安说得是实情,赶紧把头发盘上,又从包里翻出湿巾,把脸上擦拭了一遍。
湿巾擦过之后,脸上湿漉漉的。宝蓝又从包里翻出纸巾,跟二平一人一张,贴在脸上,笑得透不过气儿。
宝蓝忽然大声地说:“我们三个人,要做一辈子的朋友,以后,谁也不许偷偷地走,也不许生气,我们三个要好一辈子。”
每个人都是孤单的,也是孤独的,希望找到同类的认同,希望找到交心的朋友。
宝蓝把手举起来,二平的手握上去,静安的手也握上去。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