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孩子是心头肉(1/1)
冬儿上午又发烧,打了针,吃了药,好了一些。
母亲守在冬儿床边,对静安说:“我回去给冬儿熬一碗姜汤,你和九光在这里,不要吵架,有些事情放在心里,不用在嘴上跟他吵,你吵赢了能咋地?让外人笑话,也会吓着冬儿。”
静安心里说,外人爱笑话就笑话,笑掉他们的大牙才好呢。我有话得说出来,不说我会憋死。
母亲见静安没说话,低声地询问静安,刚才去干啥了。
静安心里想,孩子病例的事情,要抚养权的事情,我搁在心里不告诉你,还是告诉你呢?
犹豫了几秒钟,静安没有告诉母亲。告诉母亲也没有用,母亲帮不上她,甚至还会泼冷水,不让她要回孩子。
母亲走后,冬儿睡着了,手抓着静安的衣襟。静安靠在冬儿身边,睡了一会儿。
旁边的病床进来新的病人,喝醉酒,回家的时候摔个跟头,躺在雪地里睡着了,没冻死捡条命就不错了,身上都冻伤了。
听说腿要截肢,静安的心都缩紧了,她害怕,冬儿更得害怕。那个人疼得又喊又叫。
真希望冬儿早点好,好把冬儿接回家。
冬儿脸上的伤恢复得还可以,虽然青的紫的红的,不过,没有再发展,而是在愈合。
公公婆婆来医院看望冬儿,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大姑姐和小姑子也来过。
病房里昨天患者少,大年初一,患者多了起来,护士就把亲属都撵了出去。
公婆在走廊的椅子上枯坐了半天。
九光说:“你们回去吧,有我和冬儿妈,没事。”
婆婆骂九光:“啥你都说没事,这咋有事了呢?九光啊,冬儿要是丢了,冻残废了,你肠子悔青了都没用,以后啊,尿水子别喝了!”
公公在旁边冷哼了一声:“跟酒有啥关系?还是人不行,还是你儿子是草包。”
婆婆生气地说:“儿子是我一个人的儿子吗?那也是你的儿子。”
公公见婆婆在外面就跟他吵架,他起身走了。
婆婆没走,把带去一饭盒饺子放到九光手里。
婆婆说:“儿子,事情出了就得往开了想,这是万幸啊,我们老周家祖上积德了,冬儿这是冻伤,要是她丢了——”
婆婆哭起来,说不下去。
九光把饺子放到一旁,没有食欲,嗓子干干的,喝水都疼。
九光说:“妈,你回去吧,在这也帮不上啥忙,你再着急上火累坏了,回去吧。”
婆婆说:“别跟冬儿妈吵架,都离了,再吵也吵不出个啥来,先把冬儿的伤治好才是重要的。”
九光说:“你回去吧,我也想睡一觉。”
婆婆把饺子放到旁边的窗台上,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她担心儿子,担心孙女,这个年过得呀,太难了。
九光沉默了很久,白天守在医院,晚上就在走廊里睡,没有离开过。整个人瘦了一圈,胡子拉碴的,好像一个野人。
九光的眼光也黯淡下去,像两盏灯,熄灭了一盏。
除夕之夜,九光在静安家里,自斟自饮,吹嘘他这一年搞工程挣了多少钱。
静安讨厌他自吹自擂,原本,都不打算留他吃饭,但父母想跟冬儿在一起吃个年夜饭,只能把九光留下来。
弟弟静禹从始至终就没给九光倒过酒,酒,是九光自己喝下去的。静安见九光后来喝得有点高,就不让他喝,把酒拿走。
九光那天喝的酒,要是平常不会醉。但酒入愁肠,一杯就倒。
他喝多了,想在静安家里眯一觉。看到陈家人都是满脸的嫌弃,他就推着摩托出来。
回家的这一路上,他都在跟冬儿说话,他说:“冬儿啊,你妈不要咱俩了,她太狠心了,把咱俩说扔就扔,就跟扔大粪一样。”
冬儿说:“爸爸,妈妈不要我了?”
九光说:“我就像大粪吗?她还跟大粪睡了好几年,现在把她干净的,哎呀,看见我,躲得远远的,我身上有屎啊?能沾到她身上啊?”
冬儿说:“爸爸,妈妈要我们,要我们——”
九光说:“要个屁呀,她就要能挣钱的老爷们,你爸也能挣钱呢,咋就换不回来你妈的真心呢?女人要是变心,十条牛也拉不回来。”
冬儿说::“牛,牛——”
九光说:“娶老婆,一定要娶一个听话的,不听话的老婆,就不能要——”
冬儿说:“爸爸,冷——”
九光说:“再忍一会儿,就到家了,你看,现在都到了制衣厂,就是你姥姥以前上班的厂子,后来厂子完犊子了,你姥姥就开个裁缝店。再等一会儿,就会路过爸爸以前上班的地方——”
啪嚓——
雪滑,摩托车偏了出去,九光摔倒了,连忙回身,去看冬儿,他担心冬儿摔坏。
冬儿趴在地上哭。九光心疼地把冬儿抱起来,拍打着冬儿的腿脚,说:“走两步,让爸爸看看,你摔坏没?”
冬儿在雪地里喳吧喳吧地走了两步,九光看到冬儿没事,就放心了,把冬儿抱到摩托上,他也上了摩托,一脚油门,摩托又在雪地里突突突地跑了起来。
摩托开起来的动静特别大,后来,九光说话,冬儿就没再搭茬。
九光以为冬儿冷了,不想说话,他就一直自言自语,一直到家。耳朵冻得滋滋响,他知道耳朵肯定冻坏了。
他恨静安,这晚上要是留他住一宿,他的耳朵会冻坏吗?
进了家门,他妈爸在房间里包饺子,他直接进了他妈爸的房间,一头倒在炕上,就睡了过去。
静安的婆婆看到九光空手回来的,心里很不满意,说:“让你去接孩子,孩子呢?”
九光嗯了一声,没说别的。
婆婆骂道:“老陈家真不是个东西,腊月二十九,让他们把孩子接走,三十儿却不给我们送回来,太不讲究,什么东西呢,都说静安隔路,他爸妈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婆婆骂了半天,九光也不吭声。公公气急眼了,踹了九光两脚,把九光踹醒。
公公说:“赶紧的,再去老陈家一趟,把我孙子给我接回来,你要是接不回来你就别回来,就你这熊货,死在外面吧!”
婆婆瞪了公公一眼,说:“大过年的,要说吉利话,这个日子你咒你的儿子?你呀,孩子都跟你学坏了。”
公公生气地说:“大过年的,我孙子不在家,我不过年了,这日子也不过了!”
公公伸手就要摔东西,婆婆连忙护着面盆。
公公对于冬儿,有七分情,三分是自己大家长的威严,他吩咐九光去接冬儿,九光没接回来,老陈家也没拿他当回事。要是拿他不当回事,就不会不把周家的孩子,送回来!
以往过年的时候,老闺女在家,儿子儿媳孙女都在家,今年可好,光杆司令,就剩他和老伴了,他心里憋屈,只能冲儿子和老伴发火。
婆婆说:“那我去吧,我去老陈家接孩子,我要是接不回来,我就不回来了,你也别闲着,你包饺子,别我孙女进屋,吃不上饺子,就拿你是问。”
婆婆穿上大衣,把九光叫醒:“走,跟我去你老丈母娘家,这么晚了,我找不着他们家。”
九光睁着惺忪的睡眼:“去他们家干啥呀?”
婆婆说:“接孩子去。”
九光纳闷地问:“接哪个孩子?”
婆婆说:“你有几个孩子?不就是冬儿吗?让你去接孩子,没接回来,我去接,我看老陈家咋舔着厚脸,说不给我孩子!”
九光脑子转了两下:“冬儿接回来了,我用摩托车驮回来的。”
婆婆说:“净扒瞎,你自己回来的,我咋没看见冬儿呢?”
直到这时候,九光才醒酒。有些事情断片了,想不起来,但有一点很清楚,他的摩托上是坐着冬儿的,可冬儿怎么没跟他一起回来呢?
他赶忙跑到自己的房间,房间冷冷清清,空空荡荡,没有冬儿。
九光想起来了,摔倒之后,他骑在摩托上说话,好像就没听见冬儿回答他。
轰隆一声,九光的脑袋都炸开了。孩子要是被他丢在马路上,这么冷的天,会冻死的!
一家三口,赶紧出来找孩子。
大年三十儿,街上根本没有人,也没有路灯,不过,家家户户的门前,都亮着灯笼,把半条街照得半明半暗。
九光不敢回忆这件事,揪心地难受,自责,懊恼,痛悔,他不配做爸,不配照顾冬儿。
快到九光摔跟头的地方了,就是过了制衣厂,在翻砂厂的附近,隐约地听到哭声。这哭声都沙哑了,微弱了。
九光听到哭声,他也哭了,这证明冬儿还活着。
把冬儿抱回家,婆婆发现不对劲,孩子猫叫一样地疼,又挠手,又挠脚,又挠脸,她连忙让九光从外面铲一桶雪,给冬儿搓冻伤的地方。
冬儿还是哭,后来就发烧了,有点烧糊涂了。婆婆害怕,赶紧把冬儿送到医院。
要是孩子在外面冻上三个小时,那基本上就交代了。
老天长眼,冬儿算捡回一条命。可是,看着冬儿脸上的冻伤,没有人比九光更难受。他又不能像女人一样,哭出来,喊出来,他的痛苦,发泄不出来。
九光想好了,冬儿要是活过来,他就吃饭,要不然,别说酒不喝了,饭也不吃了。
虽然感到有些饿,但窗台上,他妈拿来的饺子,他没有动。他在心里祈祷着,冬儿快好吧,爸爸以后当牛做马照顾你。
初二这天,一早晨,就听到病房里,有个声音说:“妈妈,爸爸呢?爸爸呢?”
听到女儿脆生生地叫爸爸的声音,不发烧了,好了,九光的眼泪刷地淌下来。
他饿了,拿起窗台上的饭盒,用手抓着饺子,一边往嘴里塞,一边掉眼泪。这一刻,他明白孩子是他的心头肉,女人嘛,可以换,但孩子不能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