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最后的藏身处（1/1）

雨水顺着林涛的战术头盔边缘滴落，在夜视仪的镜片上划出蜿蜒的绿痕。他竖起三根手指，身后六名特警立刻分散成扇形。三百米外那栋贴着封条的木质别墅像具腐烂的棺材，二楼的窗户被木板钉成十字形，缝隙里渗出微弱的蓝光。

"热成像显示东侧卧室有单人热源。"秦越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背景音是键盘急促的敲击声，"但建筑结构有问题——西墙厚度超出标准40%，可能有夹层。"

林涛的拇指摩挲着配枪保险栓。三天前从杨振跳海的悬崖打捞起的渔夫帽里，检测出与圣心疗养院培养舱相同的基因标记。而此刻GPS定位显示，本该沉在海底的杨振手机信号，正在这栋属于海辰制药前保安主任的度假屋里规律闪烁。

"A组破门，B组封锁后路。"林涛压低声音，暴雨冲刷着防弹背心上的警徽，"记住，目标可能持有神经毒素。"

钢锤撞开房门的瞬间，腐臭味混着霉味扑面而来。玄关的穿衣镜被泼满红漆，镜面用刀刻着"WHO AM I"的字母，每个笔画末端都延伸出蛛网般的裂纹。林涛的靴底踩碎地板上散落的药瓶，氯丙嗪的标签上标注着1993年的日期。

"指挥中心，发现大量监控设备。"陈志刚踢开配电箱，几十条数据线连接着不同角度的显示屏，画面全是陆铭的日常活动——他在大学讲课、在咖啡馆看书、甚至上周在警局审讯室捶桌子的画面都被做成九宫格循环播放。

林涛的战术手电扫过墙壁。泛黄的报纸剪报用图钉固定成放射状，中心是张被红圈标记的照片：年轻的陆文渊搂着穿白大褂的杨振，背景里圣心疗养院的招牌清晰可见。某张剪报边缘写着钢笔字：【他把我变成镜子里的鬼】。

"卧室门有绊线！"最前面的特警突然刹住脚步。林涛蹲下身，看见两根透明的钓鱼线横在门槛处，连接着门后某个金属装置的反光。

爆炸声比火光晚半秒到来。

气浪掀翻了两名警员，林涛在翻滚中撞倒书架，上百个玻璃瓶哗啦砸碎在地。他抹去脸上的血，发现那些瓶子里泡的全是人体组织标本——每块皮肤都纹着数字编号，7号瓶的食指残肢戴着枚铂金戒指，内圈刻着"LM"。

"是陆铭父亲的戒指。"秦越的声音因信号干扰而断续，"法医档案显示...尸体火化时...这枚戒指失踪了..."

林涛的耳机突然刺响，变成某种高频噪音。他扯下耳麦时听见阁楼传来木板弯曲的吱呀声，像是有人正踮着脚走路。通往二层的楼梯栏杆上，每隔三级台阶就绑着面小镜子，镜面角度精确计算过，能让人在登上最后一级台阶时恰好看见自己后脑勺。

阁楼地板上用荧光粉画着七个同心圆，圆心摆着台老式幻灯机。林涛刚踏入最外圈，天花板垂落的投影幕布突然亮起，播放起一段摇晃的视频：年幼的杨振被绑在牙科椅上，陆文渊正将电极贴在他太阳穴。镜头外有个声音说："第七阶段开始，镜像神经元同步率提升至79%。"

"林警官喜欢我的收藏吗？"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林涛转身时，所有镜子都映出同一个画面：穿病号服的杨振站在疗养院焚烧炉前，手里举着个熊熊燃烧的布偶。布偶后颈缝着布条，上面用血写着"林涛"。

幻灯机突然炸裂，飞溅的玻璃碎片中，林涛瞥见通风管道晃动的栅格。他对着对讲机喊"目标往西墙逃窜"的同时，整栋别墅的电路系统开始过载，每个插座都迸出蓝色火花。

暴雨中的森林像被泼了墨。林涛追着泥地上的脚印，橡胶手套抹过冷杉树干时沾上暗红血迹——杨振的左腿在爆炸中受了伤。腐殖质的气味里混进一丝异香，他想起秦越的警告："杨振可能使用东莨菪碱喷雾，那会让人产生被操控的幻觉。"

"A组失去目标踪迹。"对讲机里传来粗重的喘息，"西侧发现...等等，这他妈是什么？"

杂音中夹杂着金属碰撞声。林涛拨开垂落的铁线蕨，看见前方空地上摆着七个等比例的石膏人偶，全都做成陆铭的模样。每个人偶胸口都贴着器官标本，最中间那个的颅骨被锯开，露出染成蓝色的脑组织模型。

秦越的讯息在此时传来："杨振的医疗记录显示，他十四岁时接受过胼胝体切开手术——那会造成左右脑信息隔绝，理论上能培养出..."

"双重人格。"林涛踢碎人偶，里面掉出张磁卡。卡面印着海辰制药的logo，背面用指甲划出深深的刻痕：7→1。

雷声滚过树冠时，他注意到某棵云杉的树皮被剥掉一块，新鲜的树脂像眼泪般凝结在刻痕上。那是用刀尖划出的箭头，指向森林深处的悬崖。第一滴雨砸在警徽上时，林涛听见了悬崖方向传来的口琴声，调子是《伦敦桥要塌了》。

悬崖边的灯塔早已废弃，旋转的探照灯却诡异地亮着。杨振坐在锈蚀的栏杆上，褪色的病号服被风吹得鼓胀如帆。他左腿缠着的绷带渗出血，右手却稳稳握着把解剖刀，刀尖挑着张烧焦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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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6月15日。"杨振的嗓音像砂纸摩擦金属，"陆文渊给七个孩子注射了纳米胶体，说能让我们变成镜子。"他忽然笑起来，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但镜子照不出疼痛，林警官。"

林涛在距他十米处停下。探照灯扫过的瞬间，他看清杨振左手腕的环状疤痕下，还有排细小的针孔拼成的数字7。海浪在百米下的礁石区摔得粉碎，咸腥的风里飘着福尔马林的气味。

"张薇发现了你们的秘密？"林涛缓慢地移动重心，"她死前在查镜面计划。"

杨振的解剖刀突然刺穿照片，将它钉在栏杆上。那是圣心疗养院的合影，七个孩子中只有六张清晰的脸，最右侧的身影被烟头烫出了黑洞。"陆文渊承诺给我们新人生。"他神经质地摇晃着悬空的腿，"但他只是把7号实验体的脑组织切片，移植到我们颞叶里——就像给计算机安装盗版系统。"

雨幕在此时变得密集。林涛注意到杨振每次说到"7"时，右眼都会不自主抽搐。他的耳机里传来秦越急促的汇报："杨振童年病历有矛盾！1993年住院记录显示他是1号实验体，但1995年的手术同意书签名栏..."

"你究竟是谁？"林涛突然拔高声音。这个瞬间他看清被钉穿的照片背面，有行褪色的钢笔字：【7号对照组：林涛】。

杨振的狂笑混着雷声炸响。他扯开病号服领口，露出锁骨下方植入的晶片疤痕，形状与林涛在圣心疗养院找到的完全一致。"陆铭父亲在我大脑里装了三块镜面。"他跳下栏杆，解剖刀在雨中划出银线，"现在我要把镜子塞回他们喉咙。"

探照灯突然熄灭。黑暗中有物体破空而来，林涛侧身闪避时，冰冷的金属擦过他耳廓——是把手术剪，尖端沾着凝固的脑脊液。他扑倒杨振的瞬间，对方的手指抠进他左腕旧伤，剧痛中二十年前的记忆碎片喷涌而出：无影灯、束缚带、陆文渊举着注射器说"你会成为最完美的镜子"。

"你也是祭品！"杨振的指甲陷进林涛眼睑，"我们七个人格共用这具身体二十年，现在该让陆家血债血偿了！"他的瞳孔在闪电中呈现出诡异的双色——左眼棕褐，右眼灰蓝。

林涛的配枪在扭打中滑落悬崖。他钳住杨振手腕时，触到皮肤下隆起的异物。借着闪电光亮，他看见对方小臂内侧布满凸起的血管，那些血管竟排列成七个相互缠绕的数字7。

"看看你背后。"杨振突然停止挣扎。

林涛转头时，灯塔墙壁上的投影仪自动开启。画面里穿白大褂的陆文渊正在手术台前忙碌，台上绑着个不断挣扎的孩子——那是幼年的林涛自己。镜头转向托盘，七枚沾血的晶片在无影灯下泛着蓝光。

"你父亲林建国本该在行动中击毙陆文渊。"杨振趁机翻身压住林涛，解剖刀抵住他颈动脉，"但他调换了子弹，因为..."

枪声打断了后半句话。杨振右肩爆开血花，陈志刚带着支援队伍从森林边缘冲出。杨振踉跄着退到悬崖边，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遥控器。

"镜面永不破碎。"他按下按钮，远处别墅轰然爆炸，火焰在雨幕中形成巨大的数字7。

林涛扑过去的瞬间，杨振仰面坠入漆黑的海浪。最后的对视中，那个右眼灰蓝的男人用口型说了三个字，探照灯恰在此时恢复，强光吞噬了所有细节。

法医帐篷的蓝光在暴雨中像漂浮的幽灵。秦越递来热咖啡时，林涛的双手仍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杨振坠崖前的那句唇语在他脑中循环播放：【他在看你】。

"别墅废墟提取到生物组织。"秦越的平板显示DNA比对结果，"与杨振1993年留在疗养院的样本匹配度只有72%，这不可能..."

林涛突然抓住她手腕："查查杨振的牙科记录，特别是右上颌第一磨牙。"

陈志刚掀开帐篷帘子，手里拿着证物袋："悬崖下礁石区找到这个。"袋子里是杨振的病号服残片，内侧口袋缝着张塑封照片——七个穿白大褂的成年人站在实验室里，每人手里抱着个穿病号服的孩子。照片背面写着：【镜面计划最终阶段：人格融合】。

"七对七。"秦越的指尖划过照片中某个戴眼镜的研究员，"这是海辰制药现任CEO张振业，他抱着的孩子..."

林涛的咖啡杯砸在地上。那个戴圆框眼镜的男孩，分明是小时候的周小雅。

法医助理突然冲进来："杨振尸体找到了！但..."他的表情像见了鬼，"尸检显示死者至少六十岁，牙齿磨损程度与年龄吻合，而且..."

"而且什么？"

"他左右手都有长期注射痕迹，但右臂静脉里有纳米材料——和袖扣上发现的完全一致。"

帐篷外传来轮胎碾过碎石的声响。林涛拨开帘子，看见鉴证科的车顶灯照亮雨中某个佝偻的身影——那是个穿环卫工服装的老人，正低头清扫爆炸残渣。当警车大灯扫过他侧脸时，林涛看清了他右眼角的疤痕，和杨振照片里一模一样。

老人似乎察觉到视线，缓缓举起扫把。沾满泥水的塑料条在雨中划出清晰的轨迹：一个歪斜的数字7。

黎明前的暴雨冲刷着悬崖血迹。林涛站在杨振坠海的位置，脚下礁石缝里卡着半张烧焦的纸片。那是疗养院的实验日志残页，仅存的字迹在晨光中浮现：

【7号对照组出现排异反应...建议启用备用方案...林建国知晓风险...】

海浪将某个反光物体推上礁石。林涛弯腰捡起，是枚被海水泡胀的警徽——编号正是他父亲当年的数字。徽章背面刻着日期：1993.6.15，正是圣心疗养院起火的那天。

"林队！"秦越的声音从悬崖上方传来，"技术科恢复了杨振手机数据，最后删除的是..."她的声音突然被海风撕碎。

林涛抬头望去，看见秦越的剪影后站着个撑黑伞的人。伞沿压得很低，只露出握着伞柄的左手——小指以不可能的角度向外翻折，就像幻灯片里操控电极的那只手。

潮水漫过鞋底时，林涛摸到警徽内侧的凸起。用力掰开后，微型储存卡静静躺在夹层里，表面用红漆画着瞳孔般的圆圈。海浪声突然变得遥远，他听见二十年前父亲在电话里说的最后一句话：

"如果看到镜子里的人眨眼，马上销毁7号档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