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问题(1/1)
谢尘冥的手猛地一顿,目光上移,落在赵玖鸢惨白的脸上。
他回过神,垂着眼,浓密的眼睫在冷峻的脸上投下小片阴影,遮住了所有情绪。
再包扎时,谢尘冥指尖灵巧地翻飞、打结,动作变得小心翼翼,没有再弄痛她。
然而,就在他完成最后一个利落的结扣,指尖准备撤离的刹那,赵玖鸢猛地攥住了他的食指。
“慕大小姐,请自重。”谢尘冥仿佛被烫到,用力想要抽回手指。
手心一滑,被他轻易挣脱,赵玖鸢情急之下,又抓住了他的袖口。
谢尘冥前行的动作,骤然被这微小的力道扯住。
高大的身影猛地顿住,绷紧。
他没有回头,宽阔的肩背线条透出一股被强行束缚的僵硬。
被赵玖鸢攥住的袖口布料,在指间微微颤抖,如同被拉紧的弓弦。
“你今日……为何要帮我?”赵玖鸢问道。
是因为对她,还有些许在意吗?
“因为你是七殿下在意的人。”谢尘冥冷冷地回答。
他这意思是……因为她是阿冷的姐姐?只是因为这样?
“我不信。”赵玖鸢执拗地道。
“你信或不信,与我何干?”谢尘冥说着,一扬胳膊,想要毫不留情地甩开她的纠缠。
然而,这一举动却牵扯到了赵玖鸢的伤口。
“嘶……”她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谢尘冥又硬生生僵住,回过头,眼底闪过一丝无奈:“慕大小姐,究竟要怎样才能放过我?”
这话里竟然带了一丝求饶的意味。
“谢尘冥,我有太多问题想问你。你若是回答我,我就让你走。”她说。
谢尘冥抬手揉了揉眉心,问:“什么问题?”
赵玖鸢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喉头的哽咽,将心底翻腾了无数遍的疑问,一股脑地倾泻出来。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阿冷是赵溪冷的?你先前在说的那些话,是不是气话?你今日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为什么玄瑶会那么怕你?还有你……”最后一个问题,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你是不是……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谢尘冥沉默。
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慕大小姐想知道的太多了,恕谢某无可奉告。”他终究是什么都没有回答。
赵玖鸢能感觉到手中的玄色锦袍再次绷紧,谢尘冥想甩开她。
“谢尘冥!”赵玖鸢死死攥紧他的袖口,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固执,“除非你同我说清楚,否则……我不会让你走的!”
这句话,让那一直背对着赵玖鸢的沉默身影,骤然爆发出一股骇人的戾气,
谢尘冥猛地转身,动作快如闪电,巨大的阴影瞬间将赵玖鸢笼罩。
她甚至来不及惊呼,后背便重重撞上隔间冰冷的墙壁。
谢尘冥一手狠狠撑在她耳侧的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另一只手则如同铁钳,紧紧攥住了她揪着他袖口的手腕。
那张俊美却此刻布满寒霜的脸,带着一种被彻底激怒的戾气。
“你非要答案不可是吗?好,我告诉你!”他的声音夹杂着压抑已久的怒火,狠狠砸向赵玖鸢。
他冷笑一声,那笑意未达眼底:“你问我什么时候知道……就在你捅了我那一刀之后!我的手下查到了你弟弟身上的胎记!那之后,我便知道他就是赵溪冷!”
赵玖鸢身子一僵。
“你问我先前说的是不是气话,不是!”他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又加重一分,痛得她闷哼出声。
“那些话,字字真心!你问我今日为何出现?”他嗤笑,带着浓重的嘲讽,“不过是路过,听见你们的聒噪,嫌你们吵了本将的清静!”
“至于玄瑶为什么怕我?”他凑得更近,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锋,“因为我亲手把她那些年在北虞和幕僚私通的蠢事,桩桩件件,全都抖落到了她那位塞外王夫面前!让她在异国他乡,差点被当成祸水绞死。她不怕我,难道还要感激我吗?!”
赵玖鸢浑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最后,他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眸子,死死锁住她苍白的脸,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
“最后……原谅你?”谢尘冥冷笑一声,“慕玖鸢,你听清楚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
他猛地松开钳制赵玖鸢手腕的手,也收回了撑在墙上的手臂。高大的身躯站直,投下的阴影如同冰冷的牢笼。
“不是你要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吗?现在,你满意了吗?”谢尘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唇角勾起一个极致冰冷的弧度。
每一个回答都在赵玖鸢的意料之外,巨大的委屈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她的心像是被他的话生生剜走了一块,留下一个鲜血淋漓的窟窿。
所有的强撑在这一刻彻底崩溃,眼眶酸胀得厉害,滚烫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争先恐后地涌出眼眶,顺着苍白的脸颊,狼狈地滚落。
“又哭?”谢尘冥看着她汹涌而出的泪水,非但没有半分动容,眼底的讥诮和厌烦反而更浓。
他微微俯身,声音带着残忍的快意:“觉得委屈?觉得痛了?不是你逼我说的吗?”
“鸢儿?”
一道沙哑的嗓音猝不及防地刺穿了这剑拔弩张的空间。
赵溪冷正扶着门框站在门口。
他重伤未愈,走到这御药房,喘得厉害。脸色依旧苍白得近乎透明,唇色浅淡,墨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肩头,身上只松松垮垮地披着一件素色的寝衣,显得越发单薄病弱。
见两人的气氛诡异,少年清秀的眉头瞬间拧紧。他扶着门框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你们……在干什么?”他迟疑地开口。
赵玖鸢浑身一僵,几乎是本能地用袖子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泪水。
与此同时,谢尘冥终于彻底挣脱了无形的束缚。他脸上的戾气和讥诮瞬间敛去,快得如同从未出现过。
他对着门口的赵溪冷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臣子之礼,姿态恭敬却冰冷疏离。
“殿下。”
低沉的两个字,听不出任何情绪。
然后,他甚至没有再多看赵玖鸢一眼,更没有丝毫停留。
他大步流星,径直从赵溪冷身侧掠过,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御药房,转瞬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