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釜底抽薪,断其根基(1/1)
天枢城的青石板路被马蹄踏得哒哒响,我勒住缰绳时,后颈还沾着赶路的热汗。
怀里的铜筒压得心口发烫——陈笑天那封向窦碧求救的信,此刻正贴着我藏在内衣里的另一封密信,苏檀儿的字迹还带着锦云阁特有的沉水香:"北境十七城丹材商已签回购协议,就等千叶坊断银。"
"林缚大人!"关云龙的管家从朱漆门后探出半张脸,见是我,慌忙哈腰,"我家老爷在花厅候着。"
花厅里飘着雨前龙井的香气,关云龙正对着案上的商盟账本发呆。
他抬头时,我看见他眼角的细纹里还凝着隔夜的血丝——这老狐狸昨晚肯定没睡。
"关理事。"我把铜筒往案上一放,"这是千叶坊陈笑天向窦碧求银的急信。"
他的手指在账本上蜷成鸡爪,喉结动了动:"你...你要我在商盟大会上公开?"
"不然呢?"我拉过木椅坐下,盯着他发颤的指尖,"你以为窦碧往北境塞了三年丹材,真为了做慈善?
那些赤焰花、雪参换回去的银钱,十成有七成进了灭世盟的口袋。"我顿了顿,压低声音,"上回在醉仙楼,你说看见赵无归仓库的封条有个'劫'字——那是灭世盟的暗号。"
关云龙猛地站起,茶盏"当啷"摔在地上。
他踉跄两步扶住椅背,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林缚!
你...你可知窦碧背后是..."
"是白无尘?"我摸出腰间的万剑阁腰牌,在掌心敲了敲,"万剑阁返真境长老的手谕,够不够保你全家?"
他盯着那方玄铁腰牌,喉结滚了三滚。
窗外传来巡城卫的铜锣声,他突然瘫坐回椅中,抓起那铜筒塞进袖袋:"明...明日巳时,商盟大会。"
第二日的天枢城商盟会馆挤得像下饺子。
我站在最后排的廊柱后,看关云龙攥着铜筒走上主台。
他的官靴在青石板上磕出细碎的响,额角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沾湿了玄色官服的领口。
"诸位!"他抖开信笺的手在发颤,"这是千叶坊陈笑天亲笔,求窦碧速拨三十万两救急——可诸位知道吗?"他突然提高声音,"北境十七城丹材,千叶坊用市价两倍收了三个月,锦云阁今日起以三倍回购!"
台下炸开锅。"锦云阁这是要挤垮千叶坊?三倍?
苏檀儿疯了?"我望着前排脸色煞白的千叶坊代表,压在腰间的手松了松——苏檀儿的商策,从来不是疯,是算准了千叶坊的银库早被抽成了空壳。
"更要紧的是!"关云龙猛拍案几,震得茶盏跳起来,"昨日我带人查了千叶坊北境仓库,二十间库房,八间锁着域外铜箱!"他从袖中抖出张封条,"诸位看这封条——'劫'字朱砂印,是灭世盟的标记!"
整个会馆静得能听见针掉地。
我望着千叶坊代表摇摇晃晃栽倒,突然想起陈笑天数银子时发亮的眼——他大概到死都不知道,那些被他当宝贝收的丹材,早被苏檀儿用商盟的船运到了南境,换回来的银钱,正像钢刀似的扎在千叶坊心口。
三日后的清晨,我站在镇北军的校场里,看聂隐娘的银枪挑开赵无归的乾坤袋。
染血的契约文书哗啦啦撒了一地,最上面那张还盖着红莲会的火纹印——那是灭世盟的外围组织。
"林缚!
你敢..."赵无归的脸肿得像发面馒头,镇北军的军靴正踩着他的手腕。
聂隐娘的银甲在阳光下晃眼,她蹲下身,指尖划过他颈间的紫青勒痕:"敢?
你往镇北军粮里掺发霉丹材时,怎么不想想敢不敢?"
我弯腰捡起一张契约,"每月十五,送三十车丹材至黑风崖"——黑风崖,那是灭世盟在北境的老巢。
赵无归突然笑起来,血沫子喷在我鞋面上:"窦老板早跑了...陈笑天带着账本..."
"他跑不了。"我摸了摸怀里的幻影镜——那是顾清欢用幻蝶草炼的,能摄下千里内的音影。
窦碧昨晚在密道里的话还在耳边:"陈笑天,带账本去沧州港,船票在你乾坤袋里。"
沧州港的夜雾裹着咸腥味。
我缩在渔棚里,看陈笑天猫着腰往码头挪。
他的青布短打沾着泥,手里攥着个油皮纸包——不用猜,里面是千叶坊的账册。
"陈主管这是要出海?"我从阴影里走出来,腰间的雷纹剑嗡鸣。
他猛地转身,油皮纸包"啪"地掉在地上。
月光照亮他脸上的汗,他哆哆嗦嗦去摸怀里的短刀:"你...你怎么..."
"幻影镜。"我踢开他脚边的刀,"窦碧让你毁账,可她不知道,顾清欢的幻蝶草连密信都能摄。"
聂隐娘的银枪从背后抵住他后心,镇北军的火把"轰"地亮起。
陈笑天突然尖叫着去抓乾坤袋,我反手扣住他手腕,雷纹剑的剑芒割开袋口——一枚羊脂玉牌骨碌碌滚出来,上面刻着"白无尘"三个小字,在火把下泛着冷光。
我捏起玉牌,指腹擦过那三个字。
白无尘,灭世盟北境话事人,我听过太多他的传说:血洗青岚宗、屠了三城百姓、连返真境高手都折在他手里。
此刻玉牌还带着陈笑天的体温,我却觉得指尖发凉——原来这盘棋,早不是千叶坊的小打小闹。
"带回去。"我把玉牌收进袖中,"审。"
聂隐娘的刀鞘磕在陈笑天膝弯,他"扑通"跪在地。
我望着沧州港外的海浪,听着镇北军的脚步声渐远,摸了摸怀里苏檀儿的回信——她的字迹还带着墨香:"林郎,等你回来。"
可白无尘的玉牌在袖中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