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你是兄弟吗(1/1)

“狗娘养的,想毁堤坝!”

许铭浑身气劲翻涌如沸,脚边的泥块被震得簌簌掉渣。

忘川河的水声顺着风淌过来,裹着堤坝上野蒿的腥气,倒衬得他这声怒喝格外刺耳。

两人刚要冲上去,林缚仿佛背后长了眼,突然转头看向他们,目光比晨雾里的冰碴更冷。

周遭十几个黑衣人齐刷刷拔出钢刀,风卷着香蒲叶扫过刀面,“呜呜” 的像有冤魂在哭。

“杀!” 字尾还粘在风里。

无数道刀光已在蒙蒙亮的天色里交织成网,带着劈裂空气的锐响压下来。

忘川河的水流声突然变得湍急。

沈默和许铭几乎同时背靠背站定,衣袂相碰。

“他娘的拼了!”

千钧一发之际,堤岸上传来声怒喝,洪亮如钟:“都给我住手!”

银牌捕快楚昭手持追魂镖大步赶来,镖链在腕间轻轻晃悠,身后跟着陈刚、赵平等一众捕快。

沈默眼睛一亮:“楚头儿来得正好!这群人想炸堤坝,快一起拿下!”

楚昭喉结滚了滚:“这…… 这里面有误会……”

“误会?” 许铭眼睛瞪得像铜铃,往前踏了半步,脚边的泥水都被气劲震得溅起,“他们往沙袋里塞的黑膏子,不是炸药用的是什么?这一决堤,葫芦峪上千条人命咋办!”

忘川河的水浪拍岸更急,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许铭的裤脚。

楚昭被问得张口结舌,支支吾吾说不出整话。

许铭又转向陈刚赵平:“你们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陈刚把脑袋埋得快抵到胸口,赵平眼神躲闪着踢脚下的水蒿,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半天没敢吭声。

风钻过堤坝的石缝,“呜呜” 地像是在笑他们怂。

“让开。”

清冷的嗓音自后传来,周文斌披着件沾了晨露的官袍走来,袍角被风吹得猎猎响。

沈默心头一沉,拱手道:“周大人,还请明示,这到底是何缘故?”

周文斌叹了口气:“夏祭在即,洛王内以‘共商防务’为名,欲将官员诱入社稷坛,外则调黑云骑入城谋反。”

“丞相令萧、严二位大人平乱,黑云骑必经葫芦口 ——”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故需决堤灭敌。”

河风突然转了向,把他这话吹得七零八落,偏又字字钻进人耳朵。

“那葫芦峪的百姓呢?” 沈默追问,“现在去报信,让他们往高处撤,既不耽误灭敌,又能保人命,两全其美!”

“对对对!” 许铭赶紧点头,“我跑断腿也能把人喊醒!”

他说话时,风卷着上游飘来的烟火气掠过,混着河泥味,倒像是谁家灶上刚蒸了玉米饼子。

周文斌面露难色,正要开口,林缚忽然嗤笑一声:“周大人忘了萧大人的嘱托?谋事贵密。”

“这峪里若有洛王暗探,你们报信的动静,岂不是等于给黑云骑报信?”

他缓步走到周文斌身侧,目光如针,“如今箭在弦上,稍有差池,便是满盘皆输 ——你我死无葬身之地!”

风卷着他的话音,冷得像冰碴。

周文斌浑身一震,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转向沈默时已带了决绝:“沈默,江州安危重于泰山。为大局计,休怪本官无情。”

他扬声道:“传令下去,决堤前任何人不得离开此地!”

末了又补了句,字字如铁:“违令者,斩!”

忘川河的水似乎都被这声喝止住了,瞬间静了静。

许铭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他盯着周文斌看了半晌,突然解下腰间的捕快铜牌,“啪” 地往地上一摔:“这捕快我不当了。”

“我只是葫芦峪生养的汉子,管不了什么江州大局,只想护着乡里乡亲。”

他挺直脊梁,草鞋在混着芦苇根的泥地里崴得歪歪扭扭,“现在我不是捕快了,让开!”

“许哥!” 沈默伸手去拉,却被他猛地甩开。

许铭回头看他,眼眶泛红:“你是兄弟吗?”

“是。”

“是兄弟,就别拦我!”

许铭说完,转身就往外闯。

风把他的粗布裤管吹得贴在腿上,倒像是在替他加劲。

“拦住他!” 周文斌厉喝。

楚昭迟疑了一下,周文斌突然往前半步:“黑云骑半个时辰内就到!”

楚昭望着许铭,一咬牙,猛地一挥手道:“上!”

陈刚赵平对视一眼。

陈刚率先拔刀冲上来,朴刀劈出时带起风声。

许铭不闪不避,左臂一格,右拳顺势捣出。

只听 “嘭” 的一声闷响,陈刚像被巨石撞上,整个人横着飞出去,“哗啦” 撞断一片香蒲丛才落地,捂着肚子 “哎哟” 叫唤,疼得直抽气。

“我操!” 许铭愣了一下,看了一下拳头。

来不及多想,赵平已握刀从侧面攻来,刀刃擦着许铭腰侧掠过,偏了半尺。

许铭猛地矮身,反手一肘顶出,赵平 “嗷” 一嗓子,像被踢中的野狗,腾空飞出丈许远,重重摔在泥地里,半天没动弹。

“啥时老许这么猛了?” 沈默头往前一伸,双眼圆睁。

后面的捕快们见状,个个嗷嗷叫着拔刀冲上来,刀光闪闪杀气腾腾。

许铭左躲右闪,拳头时不时挥出,每一拳出去,总有个捕快 “惨叫” 着倒飞出去,有的撞在岩石上还不忘喊 “娘啊”,有的摔进枸杞丛里竟压出串熟透的红果子,动静极大,却没一个见血的。

有个瘦高个捕快倒飞时,还不忘顺手抓了把枸杞果,落地时 “噗” 地喷出几颗红汁,假装是血,末了还偷偷咽了口 —— 酸得龇牙咧嘴。

“谢了。” 许铭低声对摔在脚边的陈刚说了句,借着众人 “围堵” 的空档,几个箭步冲出包围圈。

他的草鞋后跟在泥地里蹬出半寸深的坑,风吹着粗布衣裳呼呼作响,背影在蒙蒙天光里像株倔强的芦苇。

“妇人之仁!”

林缚突然开口,声音里淬着寒意。

风卷着他的衣袂,青衫猎猎,倒像是要吃人。

就在这时,他右手缓缓抬起,食指中指并拢,看似随意地往前一挥。

忘川河的水声,突然又急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