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归航绳的结(1/1)

归航绳不知何时从旧木盒里钻了出来,顺着忍冬藤的篱笆往上爬,绳头的光在竹架顶端打了个新结。洛尘踮脚去解,指尖触到结心的瞬间,绳身突然亮起无数个熟悉的结:有老渔翁系船的缆绳结,有狐妖编铜铃的活结,有默捆标本夹的十字结,还有脏辫男绑吉他弦的死结——这些结在光里慢慢转,最后都变成了同一个模样,结尾拖着截光脉草的银丝。

“洛尘先生,您看码头!”美术老师举着望远镜跑过来,镜筒里的归宿屿码头格外清晰,老渔翁正教一群年轻渔民打归航绳的结,绳结一拉紧,灯塔的光就晃了晃,光里浮出条发光的航线,航线尽头,竟连着小镇的篱笆。

说话间,归航绳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绳身的光顺着篱笆往山下跑,洛尘跟着光追到根脉河的渡口,看见艘新船正准备启航,船舷上系着的,正是截和旧木盒里一模一样的归航绳,绳结里嵌着颗野莓核,核上的小孔漏出的光,在水面画出串“岸”字。

“这是用沙洲的光脉草纤维做的新绳。”船夫解开绳结给洛尘看,绳芯里混着铜铃的碎末和忍冬藤的丝,“默姑娘说,这种绳结越拉越紧,能把所有牵挂都系在船上。”他往绳上浇了点河水,水珠滚落的地方,绳身突然浮出幅图景:无数艘船的归航绳在空中交织,绳结相碰的瞬间,都开出了小小的共生花。

在这幅图景中,原本静止的花朵突然像是被一阵微风吹拂一般,轻盈地飘落在了船上。然而,令人惊奇的是,这朵花并没有停留在甲板上,而是在接触到船板的瞬间,化作了一个由光芒构成的小默。

这个小默的身体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宛如一个梦幻般的存在。它似乎有着明确的目的,迅速地穿梭在船上的每个绳结之间,将一颗颗光脉草籽小心翼翼地塞入其中。

当这些草籽一接触到地面,神奇的事情发生了。船帆上原本空白的地方,立刻长出了忍冬藤的纹路。这些纹路如同精美的刺绣,细腻而生动,仿佛是大自然的杰作。

而在忍冬藤的藤叶之间,还隐藏着吉他弦的影子。这些弦影随着微风的吹拂,轻轻颤动着,发出微弱的声响,仿佛是在弹奏一首归航的曲子。那旋律虽然轻柔,却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和温暖。往回走时,归航绳的新结突然松开,放出条光带往琴行跑。脏辫男正坐在门口给吉他换弦,新弦上缠着归航绳的丝,调音时,弦音让墙上的照片都晃了晃——照片里的少年正举着归航绳笑,绳结里的野莓核,和此刻船舷上的那颗一模一样。

“孩子们说这叫‘同心结’。”脏辫男拨了个和弦,让弦音里的光更亮些,“不管拉到多远,只要结还在,就还能找到回去的路。”他指着琴盒里的铜铃,铃身上的归航绳结正慢慢转,转出的光落在地上,拼出张迷你的航线图,图上的每个港口,都长着光脉草。

洛尘回到篱笆下时,那个会辨认草药的姑娘正蹲在归航绳旁,往新结里塞野莓核。“阿婆说结里要藏点念想,”她指着绳结上的小缝隙,“你看这些核,明年会发芽吗?”话音刚落,核壳突然裂开,冒出的不是根,是无数个小光结,顺着绳身往旧木盒里爬,在盒底拼出了老渔翁的船、默的实验室、青丘的铜铃树、琴行的窗——所有牵挂的地方,都被绳结连在了一起。

旧木盒里的星图被光结一碰,突然自动翻到归宿屿那一页,页边的空白处,归航绳的纹正在织新的坐标,坐标点上的小图标,全是绳结的形状。洛尘往图上放了片渡叶,叶面上的光脉立刻和绳纹重合,在图外画出条新的航线,航线尽头,隐约能看见片陌生的海域,海上漂着的船,归航绳都系向同一个方向。

“那是新发现的渔场。”老渔民的声音从光结里传出来,他正站在新渔场的码头,给归航的船系绳,绳结里的光脉草籽,正往海底的泥土里钻,“年轻人们说,要把归航绳的结教给更多人,让每个出海的人,都带着个‘岸’在身上。”

光结里的声音刚落,归航绳突然往空中扬起,绳头的光在篱笆上空织出张巨大的网,网上的每个结,都坐着个光做的人:有的在给绳结补光脉草丝,有的在往结里塞野莓核,有的在解别人系错的结,还有的在绳网间跑来跑去,传递着新结的系法。

“原来所有的结,都在互相学啊。”洛尘看着网中心的大结,那里的归航绳正和星图的坐标、渡叶的光脉、铜铃的纹慢慢融在一起,变成个无法解开的“家”字,字的笔画里,全是忍冬藤的卷须。

日头偏西时,归航绳的网突然往下沉,落在小镇的每个角落:系在孩子的书包上,结里藏着野莓的甜;系在老人的拐杖上,结里缠着光脉草的暖;系在商人的货箱上,结里混着铜铃的响;系在旅行者的行囊上,结里带着忍冬藤的香。

洛尘往旧木盒里放回归航绳时,发现绳尾的新结里,多了道浅浅的刻痕——是他自己的指印。指印里渗出的光,正往星图中心的“岸”字上爬,把无数个散落在各处的结,都串成了条发光的链。

夜色降临时,归航绳的每个结都亮了。篱笆上的新结映在旧木盒的玻璃片上,竟在盒底照出片旋转的星海,星海里的每个星子,都是个小小的绳结,结与结相连,像无数双牵着的手。

洛尘往茶壶里添了新水,知道明天会有新的绳被织出来,新的结被系起来,新的牵挂被藏进结心。而那些解不开的结,会像光脉草的根一样,往更深的土里钻,等下一次归航时,又会带着新的温暖,从绳头的光里钻出来。

就像此刻,根脉河的渡轮鸣响了归航的汽笛,笛声里混着归航绳的颤,绳结里的野莓核,正往土里钻,准备长出新的藤,结新的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