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6集:验证结果细分析(1/1)
七点整,车间顶灯刚亮了一圈,调试间的门就被推开了。
刘好仃拎着保温杯进来,水面上浮着两片陈皮,他没喝,先走到平板前,手指划开昨晚的最终数据页。绿灯闪了41次,系统无重启,无漏报——这结果搁在半年前,够全组喝一顿庆功酒。
他没笑,把平板转过去,让刚到的几人都看清。
“绿灯是结果,不是答案。”他说,“咱们今天不看过了没,看差了多少。”
小李正啃包子,听到这话差点噎住。老黄已经蹲在控箱旁边,掀开外壳,手指顺着焊点一路摸过去,像在数脉搏。
新人甲站在白板前,手里拿着记号笔,等指令。
“先列数。”刘好仃把日志本摊开,翻到第一页,“五项测试,每项拆成三块:数据表现、物理痕迹、人工反馈。别看总结,看原始记录。”
他话音刚落,小李就接上:“高温测试里延迟只差0.8秒,算法已经加了温度补偿,实际用完全没问题。”
“你觉得没问题,机器不一定觉得。”刘好仃抽出一张打印图,贴在白板上,“这是八小时运行的温度和响应时序叠加图。你们看,每升温5度,延迟就往上爬0.1秒。不是故障,是累。”
他用笔尖点着曲线:“它撑住了,但不是轻松撑住的。就像人跑完马拉松,站得住,不代表没伤。”
老黄抬起头,手里捏着一块发黑的屏蔽层:“铜箔软了,焊点有裂纹。不是断,是快断。”
“所以问题不在程序,”刘好仃接上,“在它穿的衣服太薄,扛不住热。”
小李没再说话,低头翻自己的记录。新人乙悄悄看了眼老黄手里的零件,又低头在本子上画了条线。
“咱们现在要干的,不是夸它跑得多快,”刘好仃拿起红笔,在白板上画了个五格表,“是算它还能跑几圈。”
他写下一列词:稳定性、响应速度、容错率、能耗、耐久性。
“一项一项填。别写‘良好’‘合格’这种词,写数字,写痕迹,写人手摸到的感觉。”
新人甲举手:“那……焊点裂纹算几级?”
“不算级。”刘好仃说,“算隐患。写‘存在热疲劳微裂,持续高温下可能扩展’。白纸黑字,别给自己留糊弄的余地。”
老黄哼了一声:“以前改设备,上面只问‘能不能用’。现在咱们得问‘能用多久’。”
“对。”刘好仃点头,“以前是修机器,现在是养机器。养东西,得知道它哪块先老。”
小李忽然抬头:“可材料这事,咱们说了不算。银合金焊点要批预算,外壳散热结构得重新开模,都不是小数。”
“我们不说能不能改。”刘好仃把笔帽咔地按上,“我们只说问题在哪儿。改不改,是后面的事。但现在,得把窟窿指出来,一个都不能漏。”
他翻开日志本,翻到中间一页:“昨晚绿灯闪41次,但有37次响应比标准慢了0.05秒以上。这些没报警,是因为还在容差范围内。可容差不是无限的。”
他抬头看一圈:“谁敢保证下回温度再高十度,它不会突然掉链子?”
没人说话。
“我敢说。”刘好仃合上本子,“我不敢。”
小李低头在表格里填数据,笔尖顿了顿。
老黄把拆下来的控箱模块放在桌上,用放大镜看焊点,嘴里念叨:“这玩意儿,跟人膝盖似的,冷天好好的,一热就吱嘎响。”
“所以得换。”刘好仃走到他旁边,“不能等它跪了才扶。”
新人甲突然开口:“刘哥,咱们这么抠细节,是不是太较真了?反正测试过了,能用就行。”
刘好仃没马上答,转身从柜子里抽出一份文件,放在桌上。
纸页发黄,边角卷起,标题是《2013年熔炉控温失灵事故报告》。
他没展开,只用手指压着封面:“那年夏天,传感器老化,温度读数慢了三秒。操作工按常规调参数,结果炉内实际温度超了两百度。”
他顿了顿:“玻璃炸了,人没事,是运气。可那一炉料,够一个家庭吃五年。”
办公室里静下来。
“我们现在改的,”他声音没高,但每个人都听清了,“不是一台机器,是以后谁上夜班时的心跳。”
新人甲低头看着自己刚写的“焊点裂纹”,把那行字划掉,重新写:“存在热疲劳裂纹,建议材料升级。”
老黄把放大镜放下,拿起笔,在“外壳散热”那一栏写下:“当前结构散热效率不足,持续高温下模块寿命预计缩短40%。”
小李在“断电恢复”一栏停住:“备用电源切换无丢失,但第二次断电时防雾模块数据缺失。”
“不是程序问题。”老黄接上,“电压抖得太狠,缓冲不够。”
“所以得加稳压。”刘好仃说,“不是加个零件,是加个‘保险’。机器不怕断电,怕的是断了电,醒不过来。”
他走到白板前,把五项问题逐条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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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焊点材料耐热性不足,存在长期开裂风险
2. 外壳散热设计不匹配高负荷运行,影响模块稳定性
3. 断电恢复过程中缺乏电压缓冲机制,存在数据丢失隐患
写完,他退后一步:“就这三条,不加,不减。谁有补充?”
小李举手:“响应延迟的累积效应,要不要单列?”
“不列。”刘好仃摇头,“那是结果,不是根。根在这三个地方。解决了,延迟自然下去。”
老黄点头:“对,治标不如换零件。”
新人乙小声问:“那……能耗呢?我们测了八小时,比标准高了7%。”
“高7%不多,但得查。”刘好仃说,“写进备注:待排查电源模块转换效率。今天先放一放,优先解决影响安全的。”
他合上白板笔盖,看了眼时间:七点四十三分。
“数据整理到这,不急着交,也不急着改。咱们得先认得清问题,才能改得准。”
小李收起平板,忽然说:“刘哥,你说……我们这么折腾,到底图啥?”
“图啥?”刘好仃笑了笑,“图以后有人用这台机器时,不用提心吊胆。”
他走到原型机前,伸手摸了摸外壳。
还是温的,但比昨天多了点颤动,像跑完长跑的人,呼吸还没平。
“它扛了一夜,不是因为多厉害,”他说,“是因为我们把它往死里整了一遍。”
老黄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下次整得再狠点。”
“会的。”刘好仃说,“但下次之前,得先知道它哪块最怕整。”
他转身拿起日志本,翻到最后一页,写下:
“问题确认:三项核心隐患已定位。待决策。”
笔尖停住,墨迹在纸上晕开一个小点。
新人甲站在白板前,伸手摸了摸那三条问题记录,指尖蹭到一点未干的笔迹。
他的手指顿了顿,没擦,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