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5集:新机遇深入挖掘(1/1)

刘好仃把日志本合上,顺手塞进工作服内袋,那支写了半辈子批注的圆珠笔在口袋边缘磕了磕,震掉一粒焊渣。他走出切割线,王浩正带着人拆测试舱的线缆,语音模块的绿灯还在闪。

“刘工,群里你发的那条备注,我看了。”林晓彤从数据台后探出身,“‘抽风=刀头松动’这事儿,能不能再挖深点?”

“怎么挖?”刘好仃拧开保温杯,吹了口热气。

“咱们现在记的是工人说的,可没记玻璃自己‘说’的。”她调出一段波形图,“昨天三号线上那块超白玻,崩之前有0.7秒的低频震动,频率像是……玻璃在‘哼’。”

刘好仃低头盯着图,没接话。两分钟后,他转身走向白板,写下四个字:**听人,也听物**。

当天下午,信息挖掘小组成立了。没人知道这名字是刘好仃蹲在食堂门口听两个老师傅唠嗑时想出来的。一个说:“现在机器比人灵,可它听不懂玻璃快裂那股劲儿。”另一个接:“那玩意儿哪是声音,是‘气儿’,闷着呢。”

林晓彤的任务是翻报修记录。她把近三年的电子单全调了出来,关键词筛了一遍又一遍。“自爆”“无故裂片”“操作失误”——这些词像泡发的木耳,胀得满屏都是。可再往下看,原因栏清一色写着“待查”或干脆空白。

“他们不是不会修,是不想认。”她把笔记本往桌上一拍,“谁写‘玻璃自己裂了’,谁就得背锅。可问题真在人吗?”

王浩那边更难。他打着“交流语音模块经验”的旗号,联系了五家合作厂的技术员,请人吃饭、递烟、聊家常。三天下来,收了一堆含糊其辞的回复:“还行吧”“凑合用”“反正比以前少炸几块”。

直到他在铁岭一家厂里蹲到夜班交接,听见一个老电工嘟囔:“今天又一片,厚板慢切,刚过刀就炸。上个月第三回了,都说是刀的事,可刀换了新批次,毛病照旧。”

王浩立马录音,回放时发现,工人提“慢切”时语气特别重,像在强调什么。

刘好仃听完录音,只说了一句:“查查所有‘慢切工艺段’的爆片记录,按时间排。”

林晓彤当晚就整出一张表。十五次爆片,十四次发生在慢切阶段,十一次在夜间班次,八次前两小时有工人提到“不对劲”“嗡一下”“咔哒轻了”。

“不是机器听不到。”刘好仃指着数据,“是没人把这几声‘轻了’当回事。工人以为是设备脾气,咱们以为是噪音。”

他打开语音系统缓存,把所有带“咔哒”“嗡”“轻了”的片段挑出来,逐一比对后续生产记录。七段音频,七次两小时内爆片。最长的一次,异响后一百零三分钟,玻璃在传送带上突然炸开,碎片溅到三米外。

“这不是故障。”他把波形图放大,“这是预告。”

第二天一早,刘好仃去了厂档案室。这地方十年没人来,门轴吱呀一响,浮尘像雪片往下掉。他摸黑打开灯,一排铁皮柜静静立着,标签纸发黄卷边。

他找的是九十年代初那批德国切割机的资料。说明书、电路图、维护手册,整整齐齐码在第三格。他抽出一本,封皮上印着模糊的德文,内页纸张脆得像饼干。

手机翻译软件扫得慢,一行一行过。他耐着性子,翻到“应力监控”章节时,手指停住了。

“当玻璃内部应力超过临界值,声波反射频率偏移0.3kHz以上,系统自动报警并降速。”

他反复读了三遍,确认不是翻译出错。再往后翻,配套传感器型号写着“已停产”,图纸只剩半张。

“原来早有人想过。”他喃喃道,“只是后来没人接着想。”

他把那段文字拍下来,发到团队群,只写了一句话:“咱们的麦克风,能不能听的不是骂声,是玻璃的‘心跳’?”

林晓彤秒回:“频率偏移0.3kHz,咱们现在的采样率够用。”

王浩回得慢些:“传感器没了,可声音还在。要是能从现有音频里抠出这个信号……”

话没说完,刘好仃已经起身往外走。他穿过车间,直奔测试舱。舱内那台旧切割机还在,刀头停在半空,像举着一把没落下的刀。

他接上录音设备,调出昨天那段“咔哒轻了”的音频,导入频谱分析软件。屏幕上的波形起初平稳,到异响瞬间,高频区出现一道微弱的下坠曲线。

他放大,再放大。

曲线底部,有个几乎贴着基线的抖动,持续0.4秒,偏移量——0.28kHz。

差0.02。

“不是差。”他低声说,“是咱们没调准。”

他调出设备出厂参数,发现采样率被默认设在8kHz,而手册建议最低16kHz。他手动改了设置,重新导入音频。

曲线变了。

偏移量跳到0.31kHz。

刘好仃盯着屏幕,足足三分钟没动。然后他掏出日志本,在最新一页写下:“玻璃会说话,只是我们一直没调对频道。”

他合上本子,走向控制台。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把新采样率设为默认,又在系统日志里加了个新标签:“应力前兆监测(试验)”。

林晓彤走进来时,正看见他在调试音频阈值。

“你真打算让机器听玻璃‘心跳’?”她靠在门框上。

“不是打算。”他头也不抬,“是它早就在跳,咱们现在才学会数。”

“可这玩意儿没传感器,没校准曲线,连个标准都没有。”

“标准也是人定的。”他调出那张德文手册的截图,“三十年前有人定过,后来断了。咱们接上,不算创新,算补课。”

王浩这时也到了,手里拎着一个改装过的拾音器。“我从旧矿机上拆的振膜,灵敏度高,抗干扰强。试试?”

刘好仃接过,装在测试舱内壁,正对切割线出刀口。

“来一块厚板。”他说。

工人推上一块12mm超白玻,启动慢切程序。刀头缓缓压下,玻璃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所有人盯着频谱屏。

前二十秒正常。

第二十三秒,高频区出现一丝波动。

刘好仃伸手,按住录音键。

波动持续了0.5秒,偏移0.32kHz。

他立刻暂停切割。

“再切。”他说。

工人重启程序。刀头再次下压。

第三十七秒,同样的波动再现。

刘好仃没等它结束,直接拍下急停按钮。

玻璃完好。

他拿起手电照向切口,边缘光滑,无裂纹。

“现在切。”他说。

刀头重新启动,平稳划过。玻璃完整分离,无声无炸。

刘好仃把拾音器拆下来,握在手里,振膜还在微微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