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7集:积极性低原因分析(1/1)

清晨的工具间门刚开了一条缝,刘好仃就把日志本放在了桌上,封面朝上。那行“让每个人都有声音”还压在红胶带下面,墨迹没干透,像是昨夜写完就再没合上过。他没坐下,也没倒水,直接翻开本子,翻到“心通”那一页,三行字并排躺着:“活顺了,话少了。路通了,心闭了。”“不能只修机器,不修人心。”“不是油加不进,是管子堵了。”

小陈进来时正看见他盯着那几行字,手里捏着笔,像在等一个答案从纸上跳出来。

“今天不开晨会?”小陈问。

“开。”刘好仃把本子推过去,“你先看这句——‘活顺了,话少了’,你觉得是好事还是坏事?”

小陈皱眉:“不是说效率上去了吗?大家没意见,不就是好事?”

“可也没声音。”刘好仃点了点本子,“卡多了,事办了,人却更安静了。你昨天不是说,想提培训的事,又划掉了?”

小陈挠头:“我就是怕……显得多事。”

“那就不是没想法,是不敢说。”刘好仃合上本子,“咱们得搞清楚,到底是没人想说话,还是说了也没人听。”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纸,A4,空白,边角齐整。这是他昨晚在超市文具区挑的,专挑那种不反光、写字不洇墨的。

“今天开始,做个‘三不’调研:不记名、不问责、不公开谁说的。只问三件事——你提的建议有人听吗?做了额外的事能被看见吗?你说过的话变成过改变吗?”

小陈愣住:“这……像查户口。”

“比查户口还难。”刘好仃笑了笑,“查户口还能吓唬人,咱们这个,得让人敢写真话。”

班组长老周来领早会材料时,一听要发问卷,眉头立马皱成“川”字:“搞这个干啥?现在卡都闭环了,还折腾?”

“不是折腾。”刘好仃把问卷递过去,“是搞明白——为啥闭环了,人还不动。”

“人不动?”老周哼了一声,“人动得可勤快了,打卡、干活、修设备,哪样落下过?”

“可没动心。”刘好仃指了指自己胸口,“手在动,嘴在闭,心在歇。咱们修了地沟盖,修了风扇,修了油管,可有一张卡是‘我想试试新方法’?有一张卡是‘我觉得能做得更好’?”

老周没接话,低头看问卷,看到那句“你觉得说了也白说,是不是真的?”嘴角抽了一下。

“我不信有人真这么想。”他说完,把问卷塞进工作服口袋,走了。

午休铃响,小陈抱着纸夹在车间中间的小桌前支起一个简易填写点。桌上摆着笔,还有一张打印纸,上面写着:“写完投这里,当场收,当天烧。”

工人们路过,有人笑:“搞选举呢?”有人嘀咕:“写啥?写完也没用。”但也有人停下,拿了一张,蹲在墙角写了。

质检组的阿珍写得最快。她写完直接塞进回收箱,抬头对小陈说:“别念名字,也别说是哪班的。我就信你这一回。”

小陈点头:“说到做到。”

回收结束,两人回到工具间,关上门,开始数。东区一共47人,收回42张。刘好仃一张张看,不记名,但字迹能认出几分情绪。有人把“你觉得提建议有人听吗”这题圈了又圈,最后在“从不”上打了重重一个勾。有人在空白处写:“我说过一次流程优化,结果被说‘你是不是嫌活少’。”

还有一张,通篇没答题,只在最后写了一行字:“我干了十五年,连个优秀都没评上,你说我图啥?”

刘好仃把这张纸轻轻放在一边,没说话。

下午三点,他拎了两瓶凉茶,去了老周的工位。

“歇会儿?”他把茶递过去。

老周接过,拧开喝了一口:“你这是要打感情牌?”

“不是。”刘好仃坐下,“是想听你说点真话。你不信调研,那你信啥?”

老周沉默一会儿,把茶瓶放在地上:“我信——干得多,错得多,不如干得少,不出错。”

“那要是干得好呢?”

“干得好?”老周笑了,“谁看得见?评优的名单年年就那几个人,新来的、年纪大的、没背景的,轮得上吗?”

刘好仃点头,没反驳。

他又去了女工阿珍那儿。她正给新来的徒弟讲手套更换标准。

“姐,忙完能聊两句吗?”刘好仃说。

阿珍擦了擦手,跟着他走到休息角。

“你觉得现在提想法,上面真会在意?”他问。

“在意?”阿珍摇头,“上次我提过洗手间该换个暖水龙头,写了卡,也闭环了。可三个月后才换,还是因为老李滑了一跤才推动的。你说,我要是没等出这事,是不是就一直冻着手?”

“所以你觉得——不说也行,说了也慢?”

“不是慢。”她纠正,“是说了也没分量。除非你惹出点动静,不然就像风吹过。”

刘好仃记下这句话。

晚上七点,车间灯渐次熄灭,工具间还亮着。他和小陈坐在桌前,桌上摊着问卷结果和座谈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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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份问卷。”小陈念数据,“78%的人认为提建议不影响考核,63%担心被当成爱表现,12%相信建议会被采纳。”

刘好仃在本子上画了三条线。

第一条:认知不清。

“多数人觉得,改进是上面的事,不是自己的事。他们把建议卡当成报修单,不是发言权。”

第二条:激励缺失。

“表扬集中在‘修了啥’,没人夸‘想了啥’。干得多没奖励,干得好没认可,干得巧没机会。”

第三条:表达无门。

“卡是写了,但没人知道谁写的,也没人知道后续。写了怕被认出来,不写又憋着。久而久之,干脆闭嘴。”

他把笔放下,看着本子上的三根柱子,像三堵墙,围住了人心。

“以前我以为,路不通,修路就行。”他轻声说,“现在明白了,路通了,人也不走,是因为——没目标,没盼头,没安全感。”

小陈抬头:“那接下来……”

“接下来?”刘好仃翻开新的一页,写下三个字:“找出口。”

他抬头看向窗外,夜色里,车间的轮廓模糊,但东区卡盒的位置还亮着一点反光。那是他早上贴的荧光边条,没撕。

明天,得把回收箱换个位置。

要让人投得安心,看得见,信得过。

不能只靠一张纸,得靠一种感觉。

他合上本子,把问卷叠好,放进抽屉最底层。

上层,日志本静静躺着,扉页那行字清晰可见:“让每个人都有声音。”

笔搁在本子上,没盖帽。

墨水在笔尖凝成一个小点,将落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