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4集:新挑战:品牌全球化可持续发展评估(1/1)
小李蹲在设备前,万用表探针还搭在传感器接口上,抬头说:“曼谷接下来一周,高温高湿。”
刘好仃站在门口,没接话,也没问参数、没提预案。他只是点点头,转身走了。
回办公室的路上,他路过培训室,门开着,那台老机器还在喘,断断续续的嗡鸣像是谁在打盹时的呼噜。他看了一眼,没进去,继续往前走。
推开办公室门,他从抽屉里取出硬皮本,翻到“船已离岸”那一页。墨迹还没干透,像刚落笔时的心跳。他在背面空白处写下一行字:
“气候会变,市场会变,人会老——我们靠什么一直活着?”
写完,他合上本子,盯着墙角的文件柜。柜门半开,露出一角泛黄的纸边,是九十年代出口玻璃的质检单复印件。他没去整理,也没关柜门,只把笔插回口袋,掏出手机,拨通了小王的号。
“明天早上八点,会议室,不谈样品进度。”
“那谈啥?”
“谈以后。”
第二天一早,投影仪亮起。屏幕上没有数据图表,也没有流程图。只有两张图。
一张是南洋客户签收视频的截图,实验室背景里,穿着白大褂的人正拆箱。
另一张是电商平台的销售页面,同款防指纹玻璃,价格压得比出厂价还低,评论区写着“手感像真货,就是包装简陋”。
刘好仃站在屏幕旁边,手里捏着一支红笔,没指PPT,而是点了点空气:“一个被抄了,一个在试水。这不是赢了,是暴露了。”
底下没人说话。
“以前我们怕没人要。”他顿了顿,“现在怕的是——有人要了,我们接不住。”
小王举手:“刘工,您的意思是……客户要是真下单,咱们产能跟不上?”
“不止产能。”他摇头,“是万一曼谷那批样品扛不住高温,人家回头说我们数据造假,谁来担?”
老陈皱眉:“可我们测试都是合规的。”
“合规,不代表能扛住现实。”刘好仃走到白板前,写下三个字:可持续。
“这个词不是环保口号,也不是报告里凑字数的。它是问:我们这艘船,风平浪静时能跑,风暴来了,能不能不沉?”
会议室静了几秒。
小李小声嘀咕:“上次‘跨文化管理’还没整明白,这又来个‘可持续’……”
声音不大,但够清楚。
刘好仃听见了,没批评,反而笑了:“我知道你们怕新词。咱们厂不兴搞花架子。所以今天不说概念,说事。”
他收起笔,拎起保温杯,拧开盖子喝了一口,“走,去车间。”
一行人跟着他穿过走廊,直奔镀膜区。那台老设备还在运转,嗡嗡声稳定了些,但节奏仍有些发虚。
刘好仃站定,指着机器:“这台,用了十二年,修了三十七次。去年大修那次,配件等了十一天,靠借隔壁厂的旧模块顶着。”
他转头问老周:“为什么不换新的?”
老周一愣:“换?预算不够,而且……新机型兼容不了老模具。”
“所以呢?”
“所以只能修。”
“对。”刘好仃点头,“修,不是因为勤俭节约,是因为换不起。可也正因为它能修、有人修,咱们的线才没断。”
他掏出笔记本,翻到一页密密麻麻的维修记录:“这些不是流水账,是我们活下来的证据。”
“可持续的第一条,不是碳排放多少,也不是ESG评分几级,是——关键设备坏了,能不能在48小时内恢复生产。”
小王忍不住问:“这算评估?”
“这是起点。”
回到会议室,刘好仃在白板上画了个三角:一边写“人”,一边写“设备”,一边写“流程”。
“评估不是查账,是查命。”
老陈犹豫着问:“那……会砍预算吗?”
“不会。”
“会裁员?”
“也不会。”
“那是查啥?”
“查我们哪天要是突然被断电、断料、断人,还能不能活下来。”
散会后,小王在纪要本角落写下“查命”两个字,顺手贴在了培训室门口的公告栏上。旁边是那张“首航试水”的标签,已经被老周揭下来,换成了他维修日志本的书签。
第三天早会,刘好仃没开长会,只在公告栏前站了几分钟。
“南洋首样”旁边,他添了一行小字:“第一批上天了,第二批靠什么?”
底下没人问,但有人拿笔抄了下来。
当天下午,镀膜车间的白板上多了一条留言:
“如果镀膜液供应中断,能不能用旧配方顶三天?”
下面没人署名,但字迹像小张。
第四天,刘好仃在办公室整理文件,小李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张打印纸。
“刘工,我查了近三年的极端天气记录,东南亚雨季提前的概率在上升,未来三年,高温高湿环境可能更频繁。”
“嗯。”
“我还调了咱们所有出口订单的运输路线,发现七成走海运,平均在港滞留时间比预期多1.8天。”
“继续。”
“我在想……咱们的包装标准,是不是该加一条‘耐潮等级’?”
刘好仃没立刻回应,而是打开抽屉,取出硬皮本,翻到最新一页。
他在“船已离岸”下面,轻轻画了一道波浪线。
然后写下一句:
“可持续不只是环保,是活下来的能力。”
第五天,车间早会。
刘好仃站在白板前,指着那条“如果断电三天怎么办”的提问汇总。
已经有六条了:
“备用电源能撑几小时?”
“冷却水循环系统有没有手动模式?”
“夜班人员能不能独立处理镀膜报警?”
他点点头:“从今天起,每个班组下班前五分钟,提一个问题,记在白板上。不评分,不考核,只存档。”
“要是没人想呢?”小王问。
“那就写‘今天没想出来’。”
“也算?”
“也算。至少说明你听了。”
当天晚上,白板最底下多了一条新问题:
“如果客户突然要加急一万片,我们的人、料、设备,能不能扛住?”
字迹工整,像是老陈写的。
而在白板右下角,不知谁用红笔画了艘小船。
船身简洁,帆微微鼓起,和刘好仃硬皮本封面那张贴纸,一模一样。
第六天清晨,刘好仃照例五点半到厂。
天刚亮,车间灯还暗着,他没开大灯,只拧亮办公桌上的台灯。
翻开笔记本,他在“可持续发展评估”标题下,列出三项初步方向:
关键设备冗余能力
极端环境应对预案
一线应急响应机制
写完,他合上本子,起身走到公告栏前。
“南洋首样”旁边的对勾还在,新添的那行小字也清晰可见。
他盯着看了几秒,拿起记号笔,在“第二批靠什么”后面,画了个问号。
回到办公室,他打开电脑,新建一个文件夹,命名为“可持续评估预备”。
刚点保存,手机震了一下。
是物流提醒:曼谷样品已进入实验室检测阶段。
他没转发,也没说话,只是把通知截图,拖进文件夹,重命名为“001-外部压力测试”。
下午,他召集小王、老陈、小李开了个短会。
“下周三,第一次闭门会。”
“议程呢?”小王问。
“第一条:如果镀膜机明天报废,我们有多少时间反应?”
“第二条?”
“第二条:如果南洋客户这次不续单,我们哪几个环节可以立刻优化?”
老陈皱眉:“这……是不是太悲观了?”
“不是悲观。”刘好仃摇头,“是清醒。我们不是在准备失败,是在确保成功不是靠运气。”
会议结束,众人散去。
刘好仃留在会议室,把白板上的问题一条条拍下来,存进新文件夹。
最后,他对着“如果客户突然要加急一万片”这条,多拍了一张。
晚上七点,他准备下班,路过培训室。
门虚掩着,灯还亮着。
他推门进去,看见小李正蹲在设备旁,手里拿着新换的传感器,小心翼翼插进接口。
“备件到了?”
“到了。”小李抬头,“刚装上,试跑一遍没问题。”
“登记了吗?”
“登记了。老陈的本子上,写了‘第四行,留给南洋艺术线’。”
刘好仃点头:“行。”
他转身要走,小李忽然说:“刘工。”
“嗯?”
“我刚才试了新程序,变色响应又快了两秒。”
“好。”
“我在想……要是哪天这台机器彻底不能用了,咱们还能不能做出一样的效果?”
刘好仃没立刻回答。
他低头看着那台老机器,外壳斑驳,散热口积着薄灰,但运行声比前两天稳多了。
他伸手摸了摸机箱侧面,指尖蹭到一点油渍。
然后说:
“能做出来的,不叫本事。”
“做不出来还能想办法的,才算。”
他收回手,转身走出门。
走廊灯光昏黄,脚步声轻轻。
培训室里,小李低头看着屏幕,数据流缓缓滚动。
他拿起笔,在调试记录本上写下:
“设备状态:稳定。
问题:如何让稳定,变成习惯?”
写完,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白板。
那艘红笔画的小船,正对着设备运行指示灯,一闪,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