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杨灵(1/1)

“咔哒!”

杨灵出门后,顾南乔沉默玩手机,一双腿横在沙发上,占据大片位置。

该如何提起话题?

陆砚慢慢走过去,想着谈事情前的铺垫。

依照经验,得先绕着话题外围打游击、试探,再找个突破口点题......

怎么和小时候,最讨讲话弯弯绕绕的长辈一样了?

“陆师傅,过来一起看电影呀!”

收了腿,腾开一片位置,看向他。

陆砚远远坐下,两人各在沙发两端。

“电影就算了。”

“那打游戏?听歌?总不能一起玩消消乐吧。”

百灵鸟般轻快的嗓音不能消除两人的距离,也不能润滑接下里生硬的话题。

“......你觉得,”先压着火,声音平静开场,“我和杨灵的感情顺利吗。”

“挺顺的。”

“那是好,还是不好?”

“不知道。反正比我想的更顺利。”

语气平淡得有点随意,心思全然不在话题上。

她侧过头,拿起手机翻看。

“期间也有你的功劳。”

“嗯,是的。”

网络上有个词叫‘尬聊’。

年轻人纷纷避之不及,觉得过程煎熬。

是的,他们在尬聊。

没有人喜欢体验这个词汇背后的语境。

此刻压着他的唯一砝码,是‘对方好心想帮他助攻’的可能。

“你做了很多,我本该谢谢你的。”

她瞥过来,“本该?你是说我多余?”

就像周末接到一个请求,让没有登台经验的你,帮忙在话剧演出前拉开帷幕——

漆黑的剧院,下面有几百双眼睛看着。

他预感到了即将发生什么。

他就是那个拉开序幕的人。

“......不全是,只针对某些事。”

顾南乔实在听烦了。

工作,是那样情况的工作;

回家,是需要面带笑容的回家。

她已经没有半点心气聊可能会沉重的、严肃的话题。

偏偏陆砚就一脸严肃地找了过来。

是嫌千斤重担压不垮二十七的肩膀吗?

“我累了,不想聊了。”

起身准备回房间。

然而一只手稳稳拦住将要行径的路。

“昨天的事情,以后不要再做了。”

“什么事情?”

你好不容易决心认真发言的时候,对方的玩笑无疑会触发愤怒开关。

陆砚以为顾南乔还在装愣——

“和平饭店,桌下的事情。我们是朋友......也可以不是朋友。听明白了吗?”

她先是一滞,蹙了蹙眉,冷冷看过来:

“没人上赶着稀罕交朋友,要是觉得烦就别拦着,我保准走......以后你是你,我是我......不是朋友!”

发了脾气,用力把陆砚推开,顾南乔冲回房间。

背影决绝。

如此,也算把关键的话,说清楚了吧。

虽然消除隐患的方式是以一刀切的方式进行的......

那边房门没关,收拾东西的声音清晰传到耳里。

意料之中的局面。

叹了口气。

还要把刚刚闹掰的人留住,不然真把女友最好的朋友‘赶’走了,麻烦绝对不小。

“收拾东西干嘛呀,别这样好吗。”

“你不就那个意思吗!现在就滚蛋给你腾位置!”

声音尖锐,情绪激烈,又是男人不擅长应对的局面。

堪比梨花带雨的指责。

陆砚不认为自己做错什么,缓而坚定道:

“要走也是我走。聊天之前我就做好打算了。”

她抓起衣服胡乱往箱子里塞,

“得了吧!话是你说的,走又是你走,别这么虚伪行吗?就当没看见,我一会跟灵灵解释,保证不提你!”

喉结滚了滚,男人让理智接管场面:

“和虚伪无关,我只是不愿意那样的事情再发生了。而且真的,我准备今天搬去老洋房。”

当初来的时候,顾南乔带的东西就不多。

何况现在就是胡乱塞的,东西十有八九不齐全,已经拉好箱子要往外走了。

人家家里有情况,暂无去处,陆砚还没冷血到这步,自然不会让她离开。

要走,也要做好打算,有着落的走吧?

“别这——”

“滚开!”

她的眼睛里藏着只狮子,压抑的愤怒几乎择人而噬。

所以呢?

滚开?

自己做些出格的事,还倒tm还发起脾气了?

“你是不是被周围人惯得太厉害了?是个人都要给让路?长了腿要走自己不会绕道吗?还是说你觉得自己委屈我就要让着?律师哟,先想想做的事情对不对,有没有理!”

忍,忍她乃乃的!

谁错谁当孙子,谁孙子谁道歉!

不讲理,装什么大爷啊?

“我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犯哪条法律了?一天天有事就往我身上安......算我眼瞎,看错了人。”

陆砚以为会接着吵。

然而她哭了。

不顾形象,蹲在地上,情绪完全崩溃地大哭。

视线中,就那么缩成小小的一团,抱着膝盖任由鼻涕眼泪下流。

“...”

她本可以摔东西、打、骂。

又或许因为不是自己家,也推不开眼前的男人,所以只能无助在地上哭泣。

于是,在最愤怒的时候,最伤人的话他没说出去,反而在哭泣声中愈发烦躁。

几欲出门躲躲。

他想,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不管女人再怎么闹腾,事实也不会改变。

无心逗留,陆砚转身往外走。

暖黄光,电视是黑的,窗外近乎是黑的。

玄关与客厅之间,侧面墙凹陷着一个个半圆,只要按一下,鞋柜就会打开。

对,是什么来着?

‘顶天立地’式分层。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剧本。

突然某种灵感闪现,让他停下脚步。

顾南乔还在抽噎。

男人压制住烦躁,问道:

“吃饭那天,你,桌下有没有......踢我?”

“王、八蛋,我恨不得踢死你......”

空气停滞在胸口,粘稠堪比沥青马路的涂料。

某种不妙的预感愈发强烈,他在顾南乔面前蹲下来,几欲开口。

可话到嘴边,身体又仿佛回到话剧舞台。

场下漆黑一片,几百双眼睛盯着前面。

他,仍然是拉开幕布的人。

“乔乔......我,你好好告诉我,那天你有没有伸腿......”

陆砚艰难挤出那两个字,“有没有,蹭我。”

一双决绝又坚定的眼睛,充满恨意的说:

“没有。”

......

杨灵问,‘最好的朋友,是有多好’。

她说,‘不上班,我也养你’。

于是十六岁高中夏令营回来以后,她们约好,要做最好的朋友。

......

顾南乔家出事,过来的第一天,她们俩在房间。

杨灵悄悄说,‘不要担心,以后我养你’。

顾南乔笑了笑,让小时候的时别当真。

杨灵捂住她的嘴,再三强调,‘答应的事情就一定要算数。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肯定会养你一辈子的’。

......

昨天和陆砚约会完,杨灵犹豫了很久很久。

特别是看到她在外面一夜未归,她大概能猜到一些事情。

今天十一月一日,特地出门,去买顾南乔最爱吃的蟹壳黄。

蟹壳黄是上海人记忆里的‘街头小确幸’。

巴掌大的扁圆饼身,烤得油亮焦香。

表皮布满细密的芝麻粒,轻轻一碰就能听见‘簌簌’的声响。

“老板,甜咸口各拿一份。”

“不好意思,最后一份别人预定了。要不要试试蛋黄酥?刚出炉的味道非常好。”

望着另一份搞点,杨灵站定了很久。

“不用了,谢谢。”

她是一个计划好了就坚定执行的人,顿时准备驱车去另一条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