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抚顺来客(1/1)

夕阳把曹家小院的土墙染成橘红色。

曹大林蹲在磨刀石前,手里攥着块从老河床挖来的青砂岩。

刀刃与石面摩擦发出"嚓嚓"的声响,混着黑箭啃骨头的"咯嘣"声。今天在山上发现的辐射野猪让他心神不宁——那畜生背上的肉瘤,和上辈子在切尔诺贝利事故后见过的变异动物一模一样。

"哥,县里来人了。"曹晓云光着脚丫跑进院子,小手里攥着半块水果糖。小丫头今天换了件粉底碎花衫,是王秀兰用旧被面改的,袖口还留着拆线时的针脚。

曹大林把磨好的猎刀插回鹿皮鞘,顺手抹掉妹妹嘴角的糖渣:"谁来了?"

"开吉普车的!"曹晓云踮着脚比划,"车上有红字,写着...写着..."

"抚顺矿务局。"一个陌生的男声从院门外传来。来人四十出头,穿着藏蓝色中山装,胸前的钢笔别着金属徽章。他身后跟着两个穿劳动布工装的年轻人,手里拎着鼓鼓囊囊的公文包。

曹大林眯起眼睛。这人说话带着明显的辽宁口音,右手虎口有层厚茧——是常年握地质锤磨出来的。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左腕上的表:银白色表链,表盘边缘刻着圈俄文字母。

"曹大林同志吧?"中年人笑着伸出手,"我是抚顺矿务局技术科科长郑卫国。"他递上张介绍信,纸上盖着鲜红的公章,"来考察你们承包的林地。"

介绍信看着没问题,但曹大林注意到纸角有个不起眼的记号——铅笔画的五角星,和李卫国照片背景里的那个一模一样。他假装掸灰,把介绍信对着阳光看了看:水印是"抚顺矿务局专用",但纹路比正规文件粗了些。

"郑科长远道而来,进屋喝口水?"曹大林侧身让路,右手悄悄给黑箭打了个手势。猎犬立刻蹿到院门口蹲着,铜钱项圈在夕阳下闪着微光。

郑卫国刚迈进堂屋就愣住了——墙上挂着五六式半自动,枪托上刻着七道杠;炕桌上摊着张地图,正是鬼见愁周边的地形详图;最扎眼的是墙角那个帆布包,露出半截苏制望远镜。

"曹同志装备挺专业啊。"郑卫国干笑两声,目光在屋里扫视,"听说你们前几天发现了铀矿?"

曹大林拎起暖壶倒水,粗瓷碗里飘着几片山茶叶:"军区已经接管了,我们老百姓哪懂这些。"

正说着,院外传来"嘎吱"的刹车声。魏铁军风风火火闯进来,蓝布警服上沾着泥点,腰间五四式的枪套敞着口。他身后跟着刘二愣子,小伙子今天破天荒穿了件白衬衫,领口还别着枚共青团徽章。

"郑科长!"魏铁军热情地握住对方的手,"县里刚接到电话,说您要来考察!"他转头对曹大林使了个眼色,"王部长让我配合工作。"

曹大林会意,起身去灶房帮王秀兰准备晚饭。铁锅里炖着野鸡蘑菇,香气混着柴火味在屋里弥漫。母亲正用苞米面和着榆树皮粉贴饼子,围裙上沾满了面粉。

"儿啊,那人不实在。"王秀兰压低声音,往堂屋方向撇撇嘴,"刚偷偷摸你爹的猎枪..."

曹大林点点头,从碗柜深处摸出个小瓷瓶。这是赵春桃配的"醒酒药",实际是浓缩的草乌汁,两滴就能让人说真话。他小心地往酒壶里滴了三滴,琥珀色的地瓜烧顿时泛起些泡沫。

晚饭吃得各怀心思。郑卫国带来的两个年轻人拼命劝酒,自己却只抿一小口。曹大林注意到他们虎口都有同样的茧子,而且右手中指第一节微微弯曲——是常年扣扳机的痕迹。

"曹同志,听说你们屯要整体搬迁?"郑卫国夹了块野鸡肉,状似随意地问,"补偿款够买新房吗?"

刘二愣子一口地瓜烧喷出来:"搬个屁!老子..."话没说完就被魏铁军踩了一脚。

"政策还没定。"魏铁军笑着打圆场,"来,尝尝我们屯自酿的酒。"

郑卫国刚喝下半杯,脸色就变了。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手指不自觉地敲击桌面——那是莫尔斯电码的节奏!曹大林上辈子在黑市接触过特务,这是求救信号!

"郑科长不舒服?"曹大林故作关切地问,同时给黑箭使了个眼色。猎犬立刻蹿到院门口,堵住了退路。

郑卫国的瞳孔开始扩散,草乌汁起效了。他突然抓住曹大林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你们...不知道...老崔手里有什么..."声音越来越低,"那口井...不止铀矿..."

"砰!"

院外突然传来枪响。郑卫国带来的两个年轻人同时掏出手枪,却被魏铁军一个扫堂腿放倒。刘二愣子抄起板凳砸向其中一人的手腕,骨头断裂的"咔嚓"声混着惨叫在屋里炸开。

曹大林一个箭步冲到窗前。月光下,三个黑影正翻越院墙,清一色的帆布工装,手里端着锯短枪管的猎枪。最前面的那个身形瘦高,跑起来右脚有点跛——正是前几天逃走的"货郎"!

"趴下!"曹大林一把将曹晓云按在炕沿下。几乎同时,窗户玻璃"哗啦"碎裂,铅弹擦着他头皮飞过,在土墙上炸开个碗大的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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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箭像道黑色闪电扑向入侵者,一口咬住领头那人的手腕。惨叫声中,猎枪走火打中了同伴的大腿。剩下那个刚想翻墙逃跑,被埋伏在柴垛后的赵春桃一箭射中肩膀!

"留活口!"魏铁军踹开堂屋门,五四式连开两枪打灭院墙上的马灯。黑暗成了最好的掩护,曹大林趁机猫腰绕到敌人侧面,猎刀抵住了"货郎"的喉咙。

"谁派你们来的?"曹大林的声音冷得像冰,"老崔在哪?"

"货郎"咧嘴笑了,露出满口黄牙:"你永远...找不到...抚顺..."他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嘴角溢出黑血——也服毒了!

战斗结束得很快。三个袭击者死了两个,剩下那个大腿中弹的已经意识模糊。魏铁军从他怀里搜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张烧焦的照片——和李卫国那张能拼成完整的一张!

"这是...抚顺某研究所..."魏铁军脸色变了,"我在省厅通报上见过!"

照片背景里,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正在操作某种设备。设备上的铭牌虽然模糊,但能辨认出"铀浓缩"三个字。更骇人的是角落里的日历——1984年4月,正是那份"中苏联合勘探协议"签订的日期!

曹德海蹲在院门口"吧嗒吧嗒"抽烟,烟袋锅里的火星子一明一灭。老人脚边放着那把老"熊吼子",枪管还冒着烟。王秀兰搂着曹晓云坐在炕角,小丫头吓得脸色煞白,却死死咬着嘴唇不哭出声。

"郑卫国呢?"刘二愣子突然问。

众人这才发现,堂屋里只剩歪倒的板凳和半杯残酒。郑卫国不知何时消失了,连脚印都没留下——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

"搜!"魏铁军拉开五四式的保险,"他跑不远!"

黑箭突然冲向仓房,对着堆柴禾的角落狂吠。曹大林用猎刀挑开柴堆,露出个黑黝黝的地洞口——是屯里人家常挖的地窖,用来储存过冬蔬菜的。但曹家从没挖过这个!

手电光照下去,地窖里空空如也,只在泥地上留下几串脚印。最奇怪的是脚印尽头的那面墙——泥土颜色明显比周围新鲜,像是最近才挖通的。

"通往哪儿?"赵春桃小声问。

曹大林用猎刀戳了戳土墙,刀尖传来空洞的回音:"后山。"他突然想起老崔纸条上的警告——"小心抚顺来客"!

魏铁军立刻要钻进去追,被曹大林拦住:"太危险,可能埋了雷。"他转向刘二愣子,"去屯里喊人,把民兵连拉起来!"

后半夜,整个草北屯灯火通明。二十多个青壮年端着猎枪守在屯口,妇女儿童都集中到生产队的仓库里。曹大林和魏铁军带着黑箭,沿着地窖隧道慢慢前进。

隧道比想象的更长,墙壁上留着明显的镐头痕迹。每隔十米就有一个木桩支撑,木料是新鲜的落叶松,还带着松脂味。最诡异的是地面——铺着一层细密的煤渣,踩上去几乎无声。

"专业工兵的手法。"魏铁军低声道,"这不是临时挖的..."

三百米后,隧道突然拐向右侧。曹大林示意黑箭停下,自己贴着墙往前摸。前方隐约传来水声,还有金属碰撞的"叮当"响。

拐角处是个天然溶洞,洞顶垂下无数钟乳石。最令人震惊的是洞中央的景象——三台柴油发电机轰隆作响,供电线连着套复杂的设备。几个穿防护服的人正在拆卸设备,其中就有郑卫国!

"别动!"魏铁军举枪厉喝,"公安局的!"

郑卫国缓缓转身,手里拿着个铅盒:"晚了..."他猛地掀开盒盖,里面是团黄绿色的粉末,"铀235粗提物,足够污染整条松花江!"

曹大林瞳孔骤缩。上辈子他听说过,这种粉末只要吸入几毫克就会得辐射病。更可怕的是,溶洞另一侧就是地下河,河水直通松花江支流!

"放下!"魏铁军的声音有些发抖,"你跑不掉了..."

郑卫国突然笑了:"谁说要跑?"他做了个手势,身后的同伙立刻按下某个开关。设备发出刺耳的嗡鸣,仪表盘上的指针疯狂摆动。

"自毁装置!"曹大林一个箭步冲上前,猎刀脱手飞出,精准地扎进郑卫国的手腕。铅盒掉落的瞬间,黑箭箭一般蹿出去,用嘴接住了盒子!

魏铁军连开三枪,放倒了两个操作设备的敌人。曹大林则扑向主控台,扯断了一捆红蓝电线。刺眼的电火花中,设备发出垂死般的嗡鸣,渐渐停止了运转。

郑卫国趁乱冲向地下河,却被埋伏在岩缝里的赵春桃一箭射中大腿。他惨叫着跌进水里,转眼被湍急的暗流吞没...

天亮时分,军区防化团的卡车开进了草北屯。穿着白色防护服的士兵封锁了溶洞,用铅箱运走了所有设备。王部长亲自带队,在隧道里发现了二十多公斤铀矿石粗提物。

"你们立大功了。"王部长拍着曹大林的肩膀,声音有些沙哑,"这个团伙走私铀矿三年了,一直没抓到把柄..."

曹大林却盯着溶洞深处。防化团的人从暗河里捞出了郑卫国的尸体,尸体手腕上那块苏联表不见了。更奇怪的是,他临死前手里紧攥着个东西——半截烟袋锅,和老崔那个一模一样!

"事情还没完。"曹大林轻声对魏铁军说,"抚顺那边..."

魏铁军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个胶卷:"已经上报省厅了。这是证据..."他顿了顿,"对了,赵春桃同志呢?"

曹大林这才发现,姑娘不知何时离开了溶洞。他匆匆返回屯里,看见赵春桃正坐在曹家炕沿上,给曹晓云梳头。小丫头手里攥着个新编的蚂蚱笼,是赵春桃用青草现编的。

阳光下,赵春桃手腕上的银镯子闪闪发亮。她抬头看见曹大林,嘴角微微上扬:"饿了吧?灶上热着粘火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