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公子……酒还买吗?(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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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天珩面沉似水,目光冰冷地扫过床榻边低声啜泣的女子,周身寒意翻涌,屋内温度一下子低了不少。

若非她是她亲近之人,若非她意在唤醒她,此刻自己定会取她性命

大夫说她伤了根本……是上次安阳之行埋下的隐患吗?

此番运送粮草,她一路上日夜兼程,加上明轩的离去更是雪上加霜。

待此间事了,回京后定要太医院倾尽全力为她诊治。

他倏然转身,拂袖而去。

刘晨曦忧心忡忡地望了一眼榻上之人,连忙快步跟上。

屋外廊下,齐天珩猛的驻足,背对着刘晨曦,声音艰涩低沉:“晨曦,你说她……为何还不醒?”

刘晨曦心中本就沉甸甸的,听得此问,沉默片刻,终是低声道:“王爷,属下……不知。”

齐天珩听罢,久久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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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重归寂静,只余谢知遥独坐榻旁,他凝望着榻上沉睡的容颜,心中抽痛。

他小心翼翼地执起那只瘦骨嶙峋的手,拢入自己温热的掌心。

眼中是化不开的心疼与无力。

“他走了,你就不想活了吗?你不是应承过他,要好好活下去,怎可轻易食言。你别忘了,你可是凤倾城,百折不挠的凤倾城。”

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冰凉的手背,试图传递些微暖意。

这是他在清醒时第一次主动握她的手。山洞那夜,昏厥时,是这双手为他不停搓揉、呵气取暖,让他不至于失温死去。

“凤倾城,醒过来,好不好?”他俯身低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安阳之时,你曾说过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如今,你恩未报,岂能这样一直昏睡不起?”

“凤倾城……你听见了么……”

***

混沌之中,耳边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喋喋不休,扰得她心烦意乱,片刻不得安宁。

她奋力拨开眼前的重重迷雾,决意要将那恼人的聒噪驱散……

睫羽轻颤,她努力挣脱束缚。

甫一睁眼,便见自己的手被一只大手紧紧包裹,一张男子的侧脸正贴在上面……

她以为这是在做梦,猛地闭眼再睁开,景象依旧。

她只得再次阖目,佯作未觉。用沙哑如砾石摩擦的声音挤出几个字:

“水……水……”

谢知遥身形猛地一僵,触电般坐直身体,慌忙将她的手轻轻放回衾杯之上。

“要……喝水?好,好,你等等。”他匆忙起身,因动作太急,竟将身后的椅子撞翻在地,痛得他倒抽一口凉气,却强忍着未出声。

他颤抖着手取过桌上茶壶,倒了半盏温水,回到榻边。

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让她倚靠在自己臂弯中,再将杯沿轻轻凑近她干裂的唇畔,“来,慢些喝,当心。”

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温柔与狂喜,此刻他心潮澎湃,竟比他十六岁高中魁首时更甚百倍。

你,终于醒了。

凤倾城微启双唇,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啜饮着温水。

连饮了两小杯,喉间那火烧火燎的干涩才稍稍缓解。

谢知遥又仔细扶她躺好,替她掖紧被角,这才重新坐下。

“多谢!”凤倾城垂着眼睫,声音依旧低哑,“我睡了多久?”

“五日。”

她心中苦笑:竟这般不中用,稍一劳累,便昏睡了五日。

“党项那边……情形如何?”她复又问道。

谢知遥看向榻上眉眼低垂的女子,长睫如扇,掩住了她所有情绪。

“暂无异动。你安心调养便是,这些事自有人操心。”

她如今气血两亏,再不可如从前那般殚精竭虑了。

“嗯。”

室内一时陷入沉寂。

“可是饿了?素素姑娘去为你熬粥了,稍后便来。”谢知遥打破沉默。

凤倾城微微颔首,便阖上双眼,不再言语。

“我知他离世,你心如刀绞……”谢知遥斟酌着开口。

虽觉不大合适,但还是说了出来,“……可无论如何,你都要好好活下去。人世间生离死别本是寻常,无论是至亲、挚爱还是朋友,终有先后。只要……活着时,彼此真心相待,无愧于心,便不算辜负……”

他只想将她从悲伤中拉出,不能让她一味沉溺于其中。

她的身子,可再经不起摧折了。

原本闭目养神的凤倾城倏然睁眼,她抬眸直视他的眼睛,让这位风华无双的世家公子避无可避。

“谢知遥,”她的声音带着久睡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四海之中,岂无奇秀?你不必在一棵树上吊死。世间风景无数,除却此处,处处皆是好风景。”

一席话落,谢知遥脸上血色尽褪,随即又涌上来,胀得满脸通红。

“我乏了,你请回吧。”凤倾城收回目光,再次闭上双眼,不再开口。

谢知遥几乎是落荒而逃,在门口处撞上伫立多时的乔非,连招呼也顾不得打,便匆匆离去。

乔非摸了摸鼻子,望着那仓皇消失的背影,心中竟生出一丝同病相怜的同情。

虽觉有些不厚道,嘴角还是不由自主地微微扬起。

原来不止他一人难受……

***

回到居处,谢知遥只觉心口闷堵的发疼,却不知如何宣泄。

“慎行。”

“是,公子。”慎行应声上前。

“去买几壶酒来。”声音沉闷压抑。

“……”慎行一愣,公子素来克制,极少饮酒,还要几壶?

他小心翼翼试探道:“公子,可是凤姑娘……情况有变?”

“她醒了。”

醒了?慎行更不解了,既已苏醒,该是喜事,公子为何这般闷闷不乐?

“那……公子因何不高兴?”他看向自家公子愁眉紧锁的脸。

“她说:‘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四海之中,岂无奇秀。’劝我莫在一棵树上吊死。”谢知遥声音艰涩,语气中带着难言的挫败。

“……”慎行一时语塞。

他顿了顿,忽然问道:“公子,老太爷、老爷夫人催您成亲,您应下了吗?”

“问这作甚?风马牛不相及。”谢知遥不耐地斥道。

“怎就风马牛不相及?”慎行直言道,“老太爷他们想您成家,您不愿,便没答应。如今凤姑娘劝您另觅良缘,那也只是凤姑娘的一厢情愿。您若不愿,只管……继续吊着便是。她说她的,您惦您的,何须如此愁苦?”

“……”谢知遥被噎住,一时竟无言以对。

“公子,”慎行觑着主子的脸色,又问了一句,“那酒……还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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