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心神缔结(1/1)

“我手脚不方便,你们帮我上去,我要到煞气里面去。”

莳柳在魔堑里灵力被限制,将渡灵婴送上煞气云团的活自然而然落到穿针引线本事一流的季逾的身上。

季逾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也不是法力高强的精怪妖魔,他只是血生肉长的一个人。

他最高的才能就是驱使手里的针线为己所用。

季逾常用的法宝有二:尘缘丝和锁心链。

尘缘丝是七种私念载体,每一色丝线代表不同一种妄念,可缠妖,可缚怪;

锁心链是他剥执念抽心脉炼化成,是更具攻击性的武器。

他不曾告诉过莳柳,把锁心链当钓鱼线是最温柔的一种用法。

但他的锁心链的厉害莳柳是知道的。

从他与妖怪的搏斗中;

从他以银丝一根带着她入深渊……

现在,她又见识了——

但见季逾将背包放下,抬手便去摘银光熠熠的耳链。

细长银链往指间一缠一绕,牵牵扯扯间抽取出十数根光泽流动的丝线来。

丝线末端是寒光闪闪尖锐的针芒。

一根根三寸长针夹执他修长玉指间,仿似温润玉雕凝聚生长而出的冰刺。

屏息,

凝神。

随着男人动作矫健的优雅舞动,银丝尖针在弥漫的光浪间散逸开来,丝丝缕缕如万千交织的绣花线。

“入——”

一声令喝,季逾指中十数钢针向宽阔的深坑上方四面飞射开去,带起银丝千丝万缕。

在浓稠黑煞之下串织如猎兽的网。

“送你进入风涡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要如何做?”

指间还牵拽着万缕千丝的季逾停止施术,向渡灵婴发出询问。

渡灵婴看着他编织出来的“吊床”,说:

“为了溯魂仪式能稳定进行,待我入风涡后你最好在原地静坐,不要乱动。”

视线移至莳柳身上,告知她,他此生只看见过一个生灵的初始模样,对方是魔界中人。

原委是当时他正坐在地煞风涡上堵塞涌溢的黑煞,对方从天而降落在他面前,受到惊吓的他突然魔瞳大睁,迸射出的瞳光照耀到那魔灵身上时,他看见了对方的轮轮转转的生与死。

就在天地大动荡的前夕。

说及魔,莳柳天性使然地神经为之颤动了两下。

于是多嘴问:“是哪位魔?”

天地动荡发生在她元神消散之后。

据悉,那时期的大小魔头以及魔兵、魔民都被九旻诸神封禁去了极北寒地——魔界全员都不会去的魔界冰域。

封禁魔族之举就发生在她散元神生万物一两日时间内。

如此梳理来,在天地崩裂前夕出现在极夜魔堑的魔物很有可能是未被封禁入冰域的漏网之鱼。

能成为漏网之鱼,此魔当然不简单。

“溯魂完成再告诉上神吧。”渡灵婴说。

“嗯。好。”莳柳颔首赞成。

临登上吊网升空前,渡灵婴说:

“阴华阳辉彻鸿蒙,魂聚魂散溯溟涬,上神若想亲眼看见季郎君的过去,可将通心指印于季郎君命宫处。”

“心神缔结,浮生共览。”

一语言罢,渡灵婴拧动僵尸骨节,嘎吱嘎吱跳上了悬网。

他未习得幻形术,同时无手脚修炼、施法,很多修炼者能做的事他都做不了。

自古至今,他最独特的能力只有脑上一双阴阳瞳。

数千年前,魔婴尚可以念力完成短暂的遁形及御风。

随着天地灵气的消减,他也如其他生灵一样魔力受到影响。

幸运的是,他没经历过什么修炼,与生俱来差不多就是如今模样,在一众妖魔鬼怪神仙中,他算是最原始的一个生灵了。

正因这样,他魔瞳的力量一如往初。

就像莳柳的灵鱼身可解百毒愈百病涨修为一样,都保留着本初的特质。

渡灵婴如站渡灵舟上一样稳稳站上银丝网上后,季逾指间丝线便开始收束起来。

直至将渡灵婴送入黑煞雷暴云内,牵引吊网的十数根银丝才散去,留一根缠绕左手通心指,方便后续收回。

季逾一顿操作下来,莳柳两目圆瞪惊惑地看着他。

季逾一个嗯……法力很一般的修仙者居然能极夜魔堑,还是在煞气最浓盛的地煞风涡附近使用法力,太不可思议了。

按理说,在煞气浓重的地方,仙神两族受限制最严重,修成半仙的人族同样。

可他居然不受影响。

蹦跶的还挺花枝招展。

究竟是何种说法?

“发什么呆呢,准备开始吧。”季逾在莳柳的木鱼眼前弹动一记响指,“你不是想溯我魂源嘛。”

莳柳应“是”,携季逾在一片沙砾上盘腿静坐下来。

纤长通心指行将印上季逾眉心命宫,他忽然抬手握住她,说:

“看我过往之前,我有话要说。”

“什么话?”莳柳问,“你说。”

季逾说:“在看了我生生世世的命程之后,我希望你能待我如当前,不要因为某些后知的信息而怨憎我,甚至不再爱我,更不能因为心里不适躲避和我相处。”

“傻瓜,”莳柳手从季逾宽大手掌中抽出,温柔抚在他形廓流畅的脸颊,“我怎么会怨憎你,不爱你,逃避和你相处呢?”

“我说了,先斩后奏请魔婴来溯你魂源,只是为了帮助你修炼,想你有更长的寿命和我在一起,我的心意你难道感受不到吗?”

“你答应我。”季逾口吻执拗,像个性情倔强的孩子。

“答应。我答应。”面对一个像是小孩的人族,莳柳老太太和蔼承诺,“看了你的来处之后,我一定不厌弃不抛弃不逃避你,这样可以了吗?”

“还有要补充的没有?”

“高低我也是位神明,是有神格有原则的,说出的话应下的承诺就如镌在三生石上的命谱,非死不能改变。”

她真挚承诺非但没有让季逾眉舒眼展,似乎还让他更忧郁了。

瞧他心事重重,莳柳不由皱了眉。

指尖轻轻顺着他玄剑般犀利的眉,问他怎么了,是不是紧张,怕被魔瞳光华中伤?

季逾摇头,说:“不是。就是突然好想你。”

说着,惯常平静如水的他眼中水色滢滢,几欲哭泣。

莳柳心头猝然一缠,霎时百感交集,酸甜苦辣汹涌着充斥心间。

扬起一个安抚又甜蜜的笑容,眸光如揉碎的星尘潋滟,她音色泛动涟漪:

“我就在你面前,你还要怎么‘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