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排练第一天(1/1)

在距离雾凇庄园四十里外的另一座王室城堡里,从管事到女佣全都严阵以待,静候着一位重要的客人。

寒风卷着雪沫抽打着城堡会客厅的窗框,发出的撞击声让本就焦急难耐的伊卡洛斯王国二皇子蒂莫西·伊卡洛斯更觉煎熬。

他穿着镶金边的酒红色天鹅绒斗篷,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俨然一副接见贵宾的姿态。

可他脸上的表情是掩不住的焦急和烦躁,他坐立难安地在铺着厚地毯的会客厅里来回踱步,每走几步就忍不住拉开窗帘向外张望。

“管事,人还没到吗?你再派人去了望塔看看,确认一下车队的徽记!”蒂莫西猛然驻足,第三次质问侍立在一旁的管事。

管事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只能微微躬身安抚道:“殿下,乌尔维斯阁下确实已在路上,车队刚刚穿过冰松林,预计十分钟内抵达城堡正门。”

蒂莫西深吸一口气,抬手整理了一下胸前象征中阶木系魔法师的徽章。

他身为二皇子,既没有长兄法比安王位第一顺位继承权自带的从容底气,也没有三弟菲尼亚恩的声望与艺术才华,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这魔法师的身份了。

在这个魔法为尊的时代,魔法师的身份是他在竞争王位的道路上勉强能够与其他兄弟抗衡的砝码,可近些年来,这枚砝码的分量在他心中变得越来越轻了。

他早就知道法比安那个野心勃勃的家伙已将赌注全部押在了新生教会身上,伊卡洛斯境内那些见不得光的地下实验室和教会活动都离不开法比安的支持。

起初,蒂莫西对哥哥与那种邪教勾连嗤之以鼻,可当他真正窥见教会冰山一角所展露出的能量和深不见底的技术储备,当法比安因此获得的资源和影响力像滚雪球般膨胀时,他肠子都悔青了。

无数次午夜梦回他都在质问自己,为什么自己没有抢占先机,赶在法比安之前搭上这条通往力量与权柄的捷径?

这两年他费尽心机,辗转无数关系,拼命想搭上新生教会的线,可他耗费重金甚至放下身段接触到的不过是些无足轻重的小角色,连教会高层圈子的门槛都没摸到。

直到今天。

蒂莫西心脏狂跳,今天他终于撬开了一道真正的门缝!

新生教会驻伊卡洛斯城的最高负责人,真正手握权柄并能直达教会领袖的高层——乌尔维斯阁下。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必须牢牢抓住,必须表现得无可挑剔,必须从这位教会高层的手中拿到连法比安都未能掌握的资源。

就在蒂莫西疯狂脑补并在心中演练着见到那位教会高层之后的台词时,几辆低调的黑色马车已停在前庭,十来个黑袍人正簇拥着一道挺拔的身影步入主楼。

会客厅的大门被侍从推开,一群黑袍人鱼贯而入,蒂莫西立刻换上最热切,乃至带着些许谄媚的笑容迎了上去,全然抛却了皇子应有的矜持。

为首的黑袍人掀开了兜帽,映入眼帘的并非蒂莫西预想中威严阴沉的老者或神秘莫测的中年人面孔,而是一张年轻俊美得令人惊愕的脸庞。

眼前这位身份崇高的乌尔维斯阁下是个少年,或者说正处于少年过渡到青年之间的阶段。

他身姿挺拔,气度从容,一头乌黑短发清爽利落,尤其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翡翠般剔透的碧绿眼眸。

蒂莫西心头微凛,不敢有半点怠慢,毕竟,能在新生教会占据如此高位的人怎可能是表面看起来这般简单?

“乌尔维斯阁下,久仰大名!一路辛苦了!快请坐!”蒂莫西殷勤地引着乌尔维斯走向壁炉旁最舒适的主位沙发。

“伊卡洛斯这鬼天气,让您受累了,这是我特意命人准备的暖身茶,产自南境精灵之森的银月露,味道还算清雅……”

乌尔维斯脸上挂着温和无害的浅笑,落座后也随意与蒂莫西寒暄了几句,“殿下客气了,能得殿下相邀,是我的荣幸。”

他的声音清朗悦耳,语气也很是随和,与蒂莫西预想中教会高层可能有的阴鸷或倨傲相去甚远,这也让蒂莫西暗暗松了口气。

蒂莫西努力压下心头的急切,他知道初次见面绝不能表现得急功近利,于是状若随意地闲聊起来,从伊卡洛斯的风物人情到几家声名远播的美食酒馆,再到帝都贵族圈最新的流言蜚语。

话题轻松,气氛融洽,他绝口不提任何实质性的利益合作,就像真的只是一场单纯的风雅闲谈。

乌尔维斯始终含笑倾听,偶尔品评一两句,言辞间并无半分不耐,对蒂莫西提到的帝都风物表现出适度的兴趣,礼貌周全得无可挑剔。

这种平和的交流让长期活在法比安阴影下,以及被菲尼亚恩光芒掩盖的蒂莫西感受到了难得的放松。

“说起来,再过几日便是神恩节了。”

蒂莫西放下茶杯,上半身凑近乌尔维斯,眼神里透着几分试探性的热情,“届时宫中将举办盛大的宴会,教廷的唱诗班和各地选拔出的吟游诗人都会献艺,场面十分精彩,不知阁下是否有闲暇一同前往观赏?”

他顿了顿,观察着乌尔维斯的反应,“若您有兴趣,我这边安排起来也方便。”

乌尔维斯轻轻放下茶杯,碧绿的眼眸转向蒂莫西,目光清澈却又像笼罩着一层薄雾,让人看不真切其中的情绪,“客随主便,听凭殿下安排就好。”

这回应让蒂莫西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被大哥法比安的强势压得喘不过气,被三弟菲尼亚恩的光芒刺得睁不开眼,已经太久太久没有感受过这种被高位者尊重的滋味了。

这种久违的被重视的感觉让他有些飘飘然,他心头狂喜,脸上红光更盛,积压已久的郁气也都随着这声应允消散了大半,一种急于表现的冲动倾泻而出。

“阁下太客气了,以后阁下在帝都有任何需要,无论大小,只管开口!我蒂莫西必定倾尽全力,鼎力相助!”他激动地拍着胸脯,姿态放得极低,仿佛眼前的少年才是真正的上位者。

乌尔维斯看着他慷慨激昂的模样,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一分,翡翠般的眼眸里平静无波,似深不见底的寒潭。

而蒂莫西却已沉浸在自己勾勒的美好蓝图中,越说越激动,就像已经看到了自己借助教会力量扳倒兄长,压过弟弟,最终登上王座的光辉景象。

……

与此同时,雾凇庄园。

卫莲和泽兰带着被寒风冻得直往卫莲怀里钻的赛拉尔刚刚安顿下来不久,一位庄园管事便带着两名侍从敲响了房门。

他们是来为入选者量体裁衣,订制神恩节宴会当晚的正式演出服的。

卫莲和泽兰配合地展开双臂,任由侍从用软尺在身上丈量。

而赛拉尔则蜷缩在铺着绒毯的扶手椅里,对窗外的风雪和即将开始的排练漠不关心,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一只被惯坏的宠物猫。

量体结束,管事恭敬告退。

卫莲和泽兰被一名侍从带领着穿过长廊,前往庄园前厅进行第一次集体排练。

此时的前厅已被临时改造成了排练场,卫莲和泽兰走进来,立刻感受到四面八方聚焦过来的视线。

泽兰出众的容貌无论何时都是万众瞩目的存在,卫莲轮廓初显的冷冽俊秀的面孔也同样引人注意。

两人并不在意,目不斜视地走向鲁特琴组的位置。

负责指导他们的是位不苟言笑的宫廷老乐师,他将二十几名鲁特琴手带进一间偏厅,进行排练前的训话和相关安排,详细讲解了宴会的流程,礼仪规范以及排练的纪律要求,随后给每个人分发了一叠乐谱。

“这是宴会开场和几个重要环节的合奏曲目,务必尽快熟悉,下午开始团体合排。”老乐师神情严肃地嘱咐道。

卫莲翻看着乐谱,指尖放在膝上模拟着指法,泽兰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便合上了谱子,脸上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回到前厅大排练场,所有人各就各位,第一次集体排练正式开始。

能通过菲尼亚恩亲自把关的选拔,在场的无一不是技艺精湛之辈,因此乐曲声只是起初有些杂乱,但很快就在指挥的协调下变得流畅起来。

鲁特琴组的声音在其中并不算突出,需要的是精准的和弦铺垫与节奏支撑,泽兰表现得游刃有余,而卫莲也在全神贯注的状态下发挥良好,始终没有出错。

整个下午的排练过程异常顺利,当排练结束的钟声响起时,卫莲和泽兰便随着人流走向庄园专门为乐师准备的餐厅。

两人取了餐,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可刚吃了几口,旁边人的议论声便飘了过来。

“看到没?就是那两个,鲁特琴组最打眼的。”

“对,他们就是上午被三皇子殿下单独叫去谈话的那两个少年!”

“真的假的?听说了是什么事吗?”

“这谁知道?那个黑头发的小孩绝对是在校生,另一个长得也太……咳,不会是殿下看上了……”

“嘘!别乱猜!殿下的事也是我们能议论的?”

“我看他们水平也就那样嘛,鲁特琴组里比他们强的又不是没有……”

“不好说,能被殿下单独召见,肯定不一般……”

那些带着探究和嫉妒意味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卫莲却恍若未闻,自始至终连头都没抬一下,专心致志地吃着盘子里的烤羊排。

泽兰沉默地喝着汤,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扫向议论声传来的方向。

匆匆用完晚餐,两人无视了身后仍未停歇的低语以及欲言又止的搭讪,起身离开餐厅,沿着来时的长廊返回住宿区。

夜色已深,风雪也更大了些,呼啸的北风扑打着窗棂,发出呜呜的声响。

泽兰并未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跟着进了卫莲的卧室,壁炉里的柴火噼啪作响,暖意融融,赛拉尔闻到熟悉的气息,终于从软垫里探出头来。

卫莲从空间戒指里取出晚餐时他特意多拿的一份酱牛肉,撕开油纸,浓郁的肉香立刻飘散开来,赛拉尔的眼睛瞬间睁圆了,敏捷地跳上床,凑到卫莲身边用脑袋蹭着他的胳膊等待投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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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泽兰将礼服外套随意地搭在旁边的椅背上,只穿着里面的丝质衬衫,他斜倚在窗台边,身影在窗外沉沉的夜色背景下显得有些孤峭。

他望着玻璃上凝结的冰花,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道:“菲尼亚恩心思缜密,警惕性很高。”

“今天短暂的接触虽然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但这只是第一步,后续动作必须谨慎,稍有差池,非但不能建立信任,反而会立刻引起他的戒备。”泽兰的语气有些凝重。

卫莲喂猫的动作顿了一下,语气平淡:“嗯,他问得很细。”

泽兰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卫莲喂猫的手上,“菲尼亚恩这种人习惯了掌控局面,对一切超出他预料和掌控范围的人或事都抱有警惕。”

“但是神恩节之前,我们都会困在这里排练,”泽兰稍稍眯了下眼,紫眸被炉火映照得格外幽邃,“菲尼亚恩作为宴会的主要负责人必然会时常出现巡视,时间还算充裕。”

“我们可以借此机会观察他面对不同状况的反应和他身边力量的流动,以及这座庄园里隐藏的规则,”他走到床边,在卫莲身旁坐下,“计划需要根据观察到的情况随时调整。”

卫莲又撕下一块牛肉喂给赛拉尔,点了点头:“嗯,那个绿头发的女护卫……泽兰,混血龙族的感知力能察觉到什么程度?”

他想起选拔期间索菲娅突然凑近菲尼亚恩耳边低语了几句,以及后者随之变化的眼神。

“混血龙族的感知力远不及精灵,更无法与海妖相提并论,那个女护卫看不出我的身份,这点我可以确定,”他稍稍停顿,语气冷了几分,“但是,你身上的龙族烙印……”

卫莲抬起头,对上泽兰突然之间变得寒意彻骨的目光,心中预感不妙。

“龙族之间对彼此气息的感应是刻在血脉里的本能,所以,这一点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去的。”泽兰移开视线,似是不想让卫莲看出他的情绪变化。

房间里陷入一片沉寂,赛拉尔咀嚼牛肉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卫莲不受控制地回想起第一次在莫格城邦猎人公会见到阿梅丽时的情景——那位精明的理事在得知他身上有龙族烙印的瞬间,眼中闪过的并非好奇,而是货真价实的忌惮与退避。

世人对龙族的畏惧是根深蒂固的,避之唯恐不及,那种超越凡俗的力量也代表着无法预测的危险和麻烦。

那么菲尼亚恩呢?他会怎样看待一个被强大龙族烙下印记的人?是拉拢?是利用?还是……视为不可控的威胁而彻底疏远?

“不必太过担忧,”泽兰侧过头,注视着卫莲紧抿的嘴唇和低垂的眼睫,语气柔和下来,“菲尼亚恩能让一个混血龙族心甘情愿地担任他的贴身护卫,本身就说明了很多问题。”

“烙印本身或许会引起对方的警惕和探究欲,但绝不会仅仅因为它的存在就让菲尼亚恩放弃接触一个可能有用的人,风险与机遇,他比任何人都懂得权衡,关键在于我们后续能展现出什么价值,以及……如何应对他的试探。”

卫莲没有回应泽兰的宽慰,手指揉搓着赛拉尔的耳尖,像是在发呆。

泽兰见状也不再多劝,他拍了拍卫莲紧绷的肩膀,起身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

“早点休息,明天还有排练。”

说完这一句,泽兰转身离开了房间,将卧室门轻轻带上,房间里只剩下卫莲和埋头苦吃的赛拉尔。

卫莲始终坐在原地纹丝不动,眼神放空地盯着壁炉的方向,直到赛拉尔终于吃完最后一块牛肉,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爪子,跳到他的膝盖上。

“你在这儿琢磨什么呢?要是菲尼亚恩真的连一个龙族烙印都容不下,被这点小事就吓得不敢用你,那只能证明你们两个都瞎了眼,看错了人。”

赛拉尔哼了一声,语气里透着几分不屑,“能收服一个混血龙族当看门狗的家伙岂会是软蛋?龙族那臭脾气……”

“啧,混血的也好不到哪儿去,龙族的傲慢可不会因为混了人血就消失多少,能让他们低头,需要的可不仅仅是身份。”

“睡觉!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瞎操心。”赛拉尔没好气地说完这一句,还用毛茸茸的脑袋拱了一下卫莲的手肘。

卫莲低低应了一声,不再思虑,伸手将赛拉尔从膝盖抱到旁边的枕头上,然后掀开被子躺到了床上。

赛拉尔又哼唧了两声,别扭地挤过来,钻到卫莲颈窝处,不一会就打起了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