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命册无名,母影归来(1/1)

石阶下的黑暗比想象中更浓。

孙小朵的火尖枪尖刚挑开封条,三团金火便"呼"地窜上枪杆,像三盏会流动的灯笼,将前方照出丈许范围。

石壁上的"天机"二字泛着幽蓝,像是被某种活物的血液浸过,顺着笔画缓缓往下渗。

"这味儿......"韦阳抽了抽鼻子,青铜甲的护腕蹭过鼻尖,"像我家老灶房里发潮的族谱,混着点铁锈。"他话音未落,扛着萧逸的肩膀突然一沉——萧逸正把那张皱巴巴的符纸按在石壁上,符纸边缘腾起青雾,在墙上勾勒出歪歪扭扭的阵图。

"逆演符阵,启动。"萧逸的指尖在符纸上掐了个诀,符纸"刺啦"一声烧起来,火星子却没往下掉,反而逆着重力飘向阵图缺口,"我爹说过,天机阁的禁制是'顺天而锁',所以得用......"他突然呛了口灰,阵图猛地亮起来,"逆、逆着来!"

悬浮的命册突然动了。

千万册泛黄的绢本从黑暗里浮出来,像被无形的手扯着线,按灵根等级在三人头顶排成层层叠叠的圆环。

最低处是"草木之根",叶子形状的封皮沙沙作响;再往上是"金石之根",封皮泛着冷硬的光;最顶层的"灵明之根"区域却空着,像块被啃秃的馒头。

"我就说!"萧逸抹了把额头的汗,符灰沾了半张脸,活像被谁拿锅底蹭过,"当年老孙头闹天宫时,把所有'跳出三界外'的命册都撕了个半残,现在灵明一脉的册子......"他话音戛然而止——韦阳的手正按在一本破破烂烂的残册上。

那本残册的封皮是碎布缝的,边角还挂着几缕红绳。

韦阳刚碰到书脊,指尖就"滋"地冒了血珠,血珠没落地,反而渗进书页里,在空白处晕开一行血字:"她不在册中,因她已斩断天命之线。"

"我、我就想看看这书皮是不是我奶缝的那种!"韦阳慌忙缩回手,青铜甲的指节撞在石壁上"当啷"响,"真没使劲儿啊小朵!"他的耳朵尖红得能滴血,活像被抓包偷吃供果的小仙童。

"嘘。"孙小朵的火尖枪微微发颤,金火映得她眼尾发亮。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命册翻动的沙沙响——那行血字的笔锋,和她枕头底下压着的、母亲留的帕子上的字迹,像得能去画押。

"能看见的,不是眼睛。"

沙哑的嗓音从命册堆最深处传来。

三人同时转头,只见个佝偻老者从黑暗里走出来,左眼蒙着块褪色的青布,右手握着半截断尺,尺身刻满被磨平的刻度。

他每走一步,脚边的命册就自动让开条路,像在给活的祖宗请安。

"我是天机阁看册子的,看了十万年。"老者停在三人面前,断尺轻轻敲了敲韦阳刚才碰的残册,"你母亲的名字,被她自己从所有命运书里剜了。

就像拿刀尖戳进心口——疼吗?

疼。

可疼完了,天规就锁不住她的魂。"

孙小朵的喉咙发紧。

她想起昨夜在菩提祖师的竹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起梦里总有的那道模糊背影,想起老君最后说的"初代命册"。

原来不是母亲不要她,是母亲......在拿命换自由。

"无册之室在最里面。"老者突然抬起没蒙布的右眼——那只眼睛白得像摊化不开的雾,"进去的人,要么疯,要么死。

因为里面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只有......"他的断尺指向更深处的青铜门,"现在。"

"疯?

死?"孙小朵把火尖枪往地上一杵,火星子"噼啪"炸在老者脚边,"我老孙家的人,怕过?"她转身拽住萧逸的手腕,又揪住韦阳的甲扣,"萧狐狸负责记路,韦大个儿负责扛人,走!"

青铜门"吱呀"一声开了。

门内没有光,没有墙,甚至没有上下左右。

中央悬着口倒悬的铜钟,钟身锈迹斑斑,却泛着某种让人心安的暖光。

钟里封着道女影,穿月白裙,头发用根木簪随便绾着,背影像极了孙小朵偷翻父亲酒坛时,在酒瓮里照见的自己。

"小朵?"

女影突然开口。

不是用声音,是用灵魂。

孙小朵觉得有团温水漫进了脑子,漫过所有委屈,漫过所有半夜躲在被窝里想"我娘是不是不要我"的眼泪。

她踉跄着扑过去,火尖枪"当啷"掉在地上——她顾不上捡,她得摸摸这影子是不是真的。

钟面突然浮现文字,是母亲的字迹:"若你来,必已点燃逆命之火;若你听,我便非孤魂。"

孙小朵咬破食指。

血珠滴在钟上,像滴进热油里,"滋啦"一声腾起白雾。

钟声嗡鸣,震得她耳膜发疼,可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女影缓缓转首,眉是眉,眼是眼,和她藏在枕头底下的帕子上绣的"母"字,像得能去刻碑。

"天规真正的弱点,不是碑,不是阵,是'承认'。"母亲的手穿过钟壁,按在孙小朵心口,温暖得像小时候父亲偷偷塞给她的烤红薯,"只要还有神明信规则不可破,他们就会接着供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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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做的,是让第一个神明,亲手砸了它。"

"轰!"

头顶传来镜面碎裂的巨响。

孙小朵猛地抬头,透过虚无空间的"顶",能看见天机阁顶层——玉帝站在满地碎镜里,玄色帝袍翻涌如浪,手中握着半块还在冒火星的推演镜。

他的瞳孔缩成针尖,声音像淬了冰的雷:"谁准你们窥视天命之终!"

"找那个还在犹豫的神......"母亲的身影开始变淡,像春雪落在热锅里,"比如,你父亲当年最好的兄弟。"最后几个字钻进孙小朵灵魂最深处,钟"咔嚓"一声碎成金粉,一道金光"倏"地没入她心口,烫得她攥紧了胸口的衣裳。

她的火尖枪突然发烫。

孙小朵弯腰捡起枪,只见枪尖顶端,不知何时多了朵莲花火纹,花瓣纹路和母亲帕子上的针脚,像得能去对暗号。

顶层的碎镜雨还在往下落。

玉帝盯着掌心的旧符,符上的结义印被他捏得发皱——那是齐天大圣和天蓬元帅当年在花果山结义时,用猴毛和酒坛封泥盖的印。

他喉结动了动,玄色帝袍下的手指,轻轻颤了一下。

孙小朵摸着心口发烫的位置。

那道金光没消失,反而顺着血脉往四肢百骸钻,像团被压了十万年的活火,正一点一点,烧穿她骨子里的害怕。

"萧狐狸!

韦大个儿!"她转身冲还在门口发愣的两人咧嘴笑,眼泪还挂在脸上,可眼睛亮得像点了十万盏灯,"走啊——咱们去,找那个犹豫的神!"

金光在孙小朵心口翻涌,顺着她的指尖爬上枪杆,莲花火纹突然活了,像朵被春风吹开的花,缓缓舒展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