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裕固族头面(1/1)

裕固族的帐篷里,喜庆的红绸与洁白的毡帐交织。

火焰在中央的炉膛里跳动,映着一张张带着高原红的笑脸。

新娘安吉尔坐在铺着华丽毛毡的矮榻上,垂着眼帘,等待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戴头面。

那是裕固族新娘成婚的标志,一套由银、珊瑚、玛瑙和松石串成的头饰,代代相传。

部落里最年长的女性,颤抖着手,将那沉甸甸的头面捧起,准备为安吉尔戴上。

慕容澈坐在角落,安静地喝着马奶酒,像个普通的旅人。

他的视线却锁在那套头面上。

太冷了。

那不是金属的冰冷,而是一种浸入骨髓的阴寒怨气。

头面顺利地戴在了安吉尔的头上。

新娘的脸上洋溢起幸福的笑容。

但那笑容只持续了片刻。

她的脸色开始发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额吉……好重……”

安吉尔的声音微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为她戴上头面的老妇人笑了笑,以为是新娘的娇羞。

“这是福气,孩子,福气都是有分量的。”

安吉尔的身体猛地一沉,膝盖重重磕在毛毡上。

笑容在她脸上凝固,变成了痛苦和恐惧。

“不……它在把我往下拽!”

喜庆的乐声戛然而止。

帐内所有人都惊愕地望向新娘。

她的身体正在以一个诡异的姿态下沉,仿佛脚下的地面变成了流沙。

新郎和安吉尔的父亲最先反应过来,冲上去一人一边架住她的胳膊。

“安吉尔!”

两人用尽全力向上提,却无法阻止她下陷的趋势。

那套华美的头面,此刻仿佛生了根,带着千钧之力,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拖向地底。

“快!把头面取下来!”有人大喊。

几只手慌乱地伸向头面,却在触碰到的瞬间惨叫着缩回。

刺骨的寒意让他们的手指瞬间失去知觉。

地面开裂,黑色的泥土翻涌上来,带着一股腐败的气息。

安吉尔发出了最后一声凄厉的尖叫,整个人被彻底拖入地下。

只有那套头面还露在外面,上面的珊瑚珠像一只只怨毒的眼睛。

紧接着,头面也完全沉没,地面恢复了平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新娘消失的地方,留下了一片湿润的黑色泥土。

死寂。

新娘的母亲瘫倒在地,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号。

帐篷里乱作一团,恐惧像瘟疫一样蔓延。

慕容澈放下酒碗,站起身。

他走到那片黑土前,蹲下,手指轻轻捻起一撮泥。

怨念的集合体,以婚俗为凭依,以头面为媒介。

不是鬼,是诅咒。

新郎双眼赤红,一把抓住慕容澈的衣领。

“你!你刚才就一直盯着头面!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慕容澈没有理会他,只是将那撮泥土凑到鼻尖。

古老的血腥味,混杂着女子绝望的泪水。

抢婚。

“放开他!”部落的头人,一个满脸皱纹的老者,拄着拐杖走来,喝止了新郎。

老头人看向慕容澈,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哀求和敬畏。

“外乡的智者,求您救救我的孙女。这是古老传说的诅咒……抢婚制度里,那些被强行夺走、客死他乡的姑娘们,她们的怨气附在了头面上。”

“她们不承认这场喜事,她们要把每一个戴上它的新娘,都拖进她们的地狱。”

慕容澈拍掉身上的手,站直身体。

“仪式被打断了。”

他的话没头没脑,所有人都愣住了。

“什么仪式?”老头人追问。

“戴头面。”慕容澈的目光扫过众人惊恐的脸,“这是一场祝福,也是一场宣告。你们宣告一个女孩成为了妻子,但头面里的怨灵,却在宣告又一个祭品的诞生。”

他转向新娘的母亲。

“把属于新娘的东西拿来。镜子,梳子,还有祝福的歌。”

绝望的母亲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让人取来了东西。

慕容澈将一面小巧的银镜和一把木梳放在那片黑土之上。

他看向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乐师。

“奏乐。奏裕固族祝福新嫁娘的曲子。”

乐师们面面相觑,无人敢动。

在这种诡异的情形下奏响喜乐,无异于挑衅那未知的恐怖。

“她们的怨恨,来自于被剥夺的婚礼。”

慕容澈的声音不大,却让帐内所有嘈杂都安静下来。

“那就还她们一场。用一场完整的、充满祝福的婚礼,去净化另一场被暴力掠夺的婚礼。”

他看向新郎。

“你是她的丈夫?”

新郎下意识地点头。

“那就为她歌唱。”

慕容澈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却有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新郎嘴唇颤抖,看着那片冰冷的土地,想起了安吉尔的笑容。

他深吸一口气,用沙哑的嗓音,唱起了第一句祝福的歌谣。

歌声断断续续,跑调得厉害,却带着最真挚的期盼。

新娘的母亲也跟着唱了起来,泪水混着歌声。

一个,两个……帐篷里的人,都加入了进来。

喜庆的乐曲再次响起,这一次,它不再是为了庆贺,而是为了战斗。

歌声汇聚成一股温暖的力量,涌向那片黑色的土地。

地面开始剧烈震动。

一股阴冷的黑风凭空出现,试图吹散歌声,扑灭炉火。

慕容澈站在原地,如同磐石。

黑土猛地向上拱起,那套华美的头面破土而出,悬浮在半空。

它的表面附着一层流动的黑气,发出阵阵无声的尖啸。

歌声更高昂了。

所有人都红着眼,用尽全力唱着,将对新娘的爱与祝福,化作利刃,刺向那团怨气。

头面上的黑气被温暖的歌声灼烧,发出滋滋的声响,不断消散、剥离。

最终,最后一缕黑气化为青烟。

那套头面恢复了它本来的光彩,银饰明亮,珊瑚温润,松石碧绿。

它轻轻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下一秒,地面隆起,昏迷的安吉尔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出,躺在毛毡上。

她的呼吸平稳,只是睡着了。

头面静静地躺在她身边,散发着祥和的光晕,仿佛一件真正的圣物。

慕容澈转身,向帐外走去。

“先生!”新郎抱着安吉尔,感激地大喊。

慕容澈的脚步没有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