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和亲(231)(1/1)
殿内的烛火被穿堂风猛地吹得摇曳不定,端木巴看着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扈宛儿,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你看看我这都叫什么事儿!竟把你刺激得晕了过去。”
他俯身看了看扈宛儿苍白的脸,又抬眼望向面色铁青的端木洲,“我知道你此刻恨不得立刻寻到粥粥,我心里何尝不是一样焦灼?但婉儿绝不是那种会对孩童下狠手的人。她的儿子已经没了,可汗之位于她而言早已是镜花水月,又何苦去残害你的孩子?”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向殿外,高声唤着侍从去传医官。
端木洲立在原地未动,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方才扈宛儿那句“粥粥已经死了”像淬了毒的冰锥,此刻仍在他心口反复搅动。
他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却终究只是死死咬住牙关,转身朝殿外走去。
既然已经知道是谁带走了粥粥,循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总会找到些蛛丝马迹。
走了几步,他猛地顿住脚步,胸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若是……若是扈宛儿说的是真的呢?
他不敢再想下去,眼前阵阵发黑,扶住廊柱才勉强站稳。
得姜兰知消息后会是何等模样?
姜兰和粥粥是失而复得的珍宝啊,是老天垂怜才让他们一家团聚,难道转瞬就要被生生拆散?
他望着铅灰色的天空,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苍天啊,求你垂怜,莫要再让我承受这般生离死别,我真的再也受不住了。
兰情殿的烛火彻夜未熄,姜兰坐在窗前望着院外的石板路,指尖把帕子绞得皱巴巴的。
听到院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猛地站起身。
“怎么样?找到粥粥了吗?”她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眼眶通红。
端木洲看着她眼中闪烁的期盼,喉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他多想告诉她“找到了”,多想让她此刻就能把孩子搂在怀里,可话到嘴边,却只能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他缓缓摇了摇头,伸手按住她颤抖的肩膀,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还没,但你别担心,顶多三两天,我必定让她老实交代粥粥的下落。”
姜兰眼中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随即化作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她再也撑不住,踉跄着扑进端木洲怀里,哭声压抑而绝望:“二王子殿下……”
端木洲收紧手臂,将她牢牢护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温柔:“别怕,一切有我。”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人儿的颤抖,像针一样扎着他的心。他轻轻拍着她的背,一遍遍地重复着“会找到的”,既是安慰她,也是在说服自己。
另一边的偏殿里,医官正收起脉枕,对着端木巴躬身回话:“可顿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这些日子思念成疾,悲恸过度,郁结于心,才会突然晕厥。往后需得静养,切不可再受刺激。”
端木巴挥了挥手让医官退下,走到床边看着扈宛儿苍白的脸,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想起她这些日子以泪洗面的模样,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着疼。
等扈宛儿缓缓睁开眼,他连忙俯身,声音放得极柔:“别怕,你还有那么多儿子女儿呢。我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往后他们定会好好孝敬你。”
扈宛儿望着帐顶绣着的缠枝莲,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苦笑,轻轻点了点头。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些并非亲生、未曾亲手抚养过的孩子,于她而言不过是陌路人,哪里谈得上半分亲情?
她现在心里只剩下滔天的恨意,像毒藤一样缠绕着五脏六腑。
等端木巴被她以“想独自歇息”为由打发走,扈宛儿立刻从枕下摸出早已备好的纸笔。
写完最后一笔,她将信纸仔细折好,塞进一个小小的蜡封竹筒里,又唤来隐在暗处的密探。
“立刻把这个送出去。”她的声音压得极低,“端木洲必定会去查我的爹娘,绝不能让他抓到任何把柄。告诉那边,不惜一切代价护住他们,必要时……”
她顿了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该断的念想,就得彻底断了。”
密探领命离去,窗外的风声似乎更紧了。
扈宛儿躺回床上,望着跳动的烛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就算是死,也要拉着端木洲还有姜兰,一起死。
俊风,你就放一百个心。阿娘这一辈子,就算拼上这条老命,付出任何代价,也必定要让那些害了你的人血债血偿。
可她万万没料到,才到第二天清晨,院门外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端木洲派来的侍闯进来,脸上带着几分说不清的神色,躬身禀报道:“夫人,二王子殿下让小的来传话——他说,昨夜见到三王子殿下的鬼魂了。”
“什么?”扈宛儿猛地从榻上弹坐起来,鬓边的银钗“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她死死盯着那侍从,嘴唇哆嗦着,浑身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连声音都变了调:“你说什么?他见到俊风了?是俊风回来了?”
激动像潮水般淹没了她,她不顾形象地往前扑了两步,险些绊倒在裙摆上:“快,我要见他!我现在就要去见端木洲!”
“夫人,您三思啊。”旁边伺候的老嬷嬷连忙上前扶住她,满脸焦急地劝道,“三王子殿下明明早就……早就不在人世了。二王子殿下若真见到了,那岂不是怪事?依老奴看,这说不定是个圈套,是故意引您过去的,您可千万不能信啊!”
扈宛儿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可人心就是这样,一旦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希望,便会像野草般疯长。
她望着窗外呼啸的寒风,眼眶里又涌上热意,轻轻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孤注一掷的执拗:“万一……万一真的是俊风呢?万一他有什么未了的心愿,真的去找端木洲了呢?”
“快!”她猛地抓住老嬷嬷的手,“帮我穿衣收拾!现在就去,我这就去找端木洲!”
老嬷嬷看着她眼底那抹不肯熄灭的光,终究是叹了口气,转身去取披风。
扈宛儿坐在镜前,看着镜中自己憔悴的面容,指尖抚过眼角的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