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埋伏(1/1)
“对了,这把剑还没取名字吧?”蒋玉璋忽然开口,打破了铸剑庐内残留着铁屑热气。
“元姑娘眼光独到,不如劳烦为它取个名字?”唐景行双手托着长剑递到元照面前,烛火映在剑身上,漾开一层冷冽的银光,他眸中带着几分期许,指尖还残留着铸剑时的薄茧。
元照闻言,抬眼望向窗外——夜空如墨,一轮残月正如害羞的少女一般躲在云层后,清辉浅浅洒在檐角的铜铃上,她眸光微凝,轻声道:
“便叫‘残月’吧。”
“残月剑……”唐景行接过剑,指腹贴着冰凉的剑身缓缓摩挲,语气郑重得似在立誓,“从今日起,你便叫残月了。”他指尖划过剑脊,仿佛在与这柄新剑定下羁绊。
蒋玉璋见铸剑炉的余温渐渐散去,窗外夜色已浓,便上前一步提议:“时候不早了,元大师为铸剑劳心费神,咱们还是早些回去歇息。”
她语气温和,目光扫过元照略带倦色的眉眼。
“表姐说得是。”唐景行立刻点头附和,转向元照时,语气又添了几分客气与歉意,“元姑娘辛苦了,还是早些回房休息为好。”
三人不再多言,并肩走出铸剑庐。
夜色中,铸剑庐的火光渐渐隐去,三人身影在岔路口分向不同方向,各自踏着石板路返回住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轻轻回响。
时光倏忽而过,两日后的白鹿城里,唐家寿宴上的闹剧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茶肆酒楼里,说书人拍着醒木,将“深情都尉唐某背信弃义”的故事讲得绘声绘色,满座听众听得咋舌,昔日人人称羡的姻缘,竟成了一场荒唐骗局,满城百姓都惊得议论纷纷。
而元照并未分心关注这些流言,她连日来都在暗中追查罗生典当行的踪迹。
原本她已计划再探一次太守府,会一会那位举止怪异的闵夫人,可转念一想,前次夜探已闹得满城皆知,若再兴师动众,不仅太过张扬,更可能暴露身份。
斟酌再三,终究还是决定暂缓行动。
这日午后,庭院里的海棠开得正盛,粉白花瓣落在青石板上,添了几分雅致。
元照与庄妍心相对坐在石桌旁,手中青瓷茶盏飘着袅袅热气,茶香混着花香漫在空气中。
不远处,阿青与罗钦正持剑切磋,剑光交错间,兵刃相撞的脆响不时传来,两人身形腾挪,招式间透着几分凌厉。
就在这时,青衿脚步匆匆地穿过月洞门。
他快步走到元照身侧,气息微促,低声说道:“老板,苏绾绾有行动了。”
元照执杯的手微微一顿,茶盏在石桌上轻轻一放,随即起身,眸色沉了沉:“走,去看看。”
庄妍心立刻放下茶杯,起身伸手想拦,语气带着几分担忧:“元照,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多个人也多份照应,万一有危险……”
前日元照和超一品高手交手之事,她已知晓。
元照摇头,目光扫过仍在切磋的阿青与罗钦,“人数不宜过多,你们留在院里,莫要轻举妄动。”
一旁的老狼刚从廊下的软垫上起身,晃着毛茸茸的尾巴凑到元照脚边,吐着舌头想跟上去,却见元照转头看它,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你和雪蕊也留下。”
“哼——”老狼不满地甩了甩尾巴,硕大的脑袋扭向一旁,转身用毛茸茸的屁股对着元照,气呼呼地趴回廊下的软垫上,爪子还不忘扒拉两下地砖,耳朵却悄悄竖着,听着院外的动静。
最近每次有行动都不带它,主人果然是不喜欢它了!它兀自生着闷气,喉咙里还发出低低的呼噜声,想要引起元照的注意。
事不宜迟,元照没工夫安抚闹脾气的老狼,只无奈地勾了勾唇角,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便与青衿一同快步离开庭院。
就在老狼回头想要看看主人有没有改变主意使,却惊愕地发现主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老狼的心顿时碎了一地。
元照两人离开唐府后,两人穿过几条僻静小巷,很快来到一处墙体斑驳的暗巷。
长庚、维夏与启明早已等候在此,见元照来了,长庚立刻上前一步,压低声音指向巷外的大街:“老板,您看,那就是苏绾绾的马车。”
元照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辆青布马车正缓缓在街面上行驶,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咕噜咕噜”的轻响,车帘低垂,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启明在旁补充道:“我们查过,苏绾绾今日本该去城西福员外家赴宴,可她没带随从,只带了个贴身丫鬟,绕路往城南来了,行踪很是可疑。”
元照点点头,指尖轻轻捻着袖角,目光沉了沉:“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
罗生典当行有超一品高手,若对方现身,她恐怕护不住青衿四个。
“是!”青衿四人齐声应下,身影一晃,便如鬼魅般消失在暗巷深处。
只余下元照一人,借着巷口的阴影,像一道影子般,默默跟在马车后方。
马车行驶得极慢,仿佛在刻意避开人流,一路穿过城南的热闹街区,渐渐驶离白鹿城,最终停在了城外一座破庙前。
庙门残破,院墙倒塌了大半,院里长满了齐腰的杂草,透着几分荒凉。
苏绾绾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下马车,裙摆扫过地上的杂草,带起几片枯叶,她抬手理了理鬓发,径直朝着破庙大门走去。
刚踏入庙门,她便看见残破的神像下,立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鬼面人,面具上的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
“苏姑娘,倒是准时。”听到脚步声,鬼面人缓缓转头,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苏绾绾蹙紧眉头,指尖紧紧攥着衣袖,语气带着几分警惕:“你们真能帮我?”
“自然。”鬼面人抬手理了理衣袖,动作缓慢却透着压迫感,“我们既主动找你,自然是为了帮你达成所愿,否则何必费这功夫?”
“好。”苏绾绾不再犹豫,转头看向身后的丫鬟。
丫鬟立刻上前一步,将怀中抱着的木箱举到身前,手臂紧绷,显然箱子分量不轻。
苏绾绾伸手打开箱盖,霎时间,满箱的奇珍异宝透出耀眼的金光,翡翠、珍珠、玛瑙堆叠在一起,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她深吸一口气:
“这些都给你们,我只有一个要求——毁了迎香楼。”
鬼面人轻笑一声,笑声在空荡的破庙里回荡,:“看来苏姑娘这些年在迎香楼,倒是攒了不少家底,可惜啊……”
他话锋一转,语气里添了几分遗憾,“迎香楼是魅影门的产业。苏姑娘这点报酬,还不够让我们得罪那样的大宗门。”
魅影门是江湖中有名的魔道门派,与浣花宫、戮天宫一样只收女弟子,门中弟子行事狠辣,无所顾忌,寻常势力根本不敢招惹。
苏绾绾闻言,神色微微一怔——她虽然在迎香楼长大,却从不知晓迎香楼背后竟是这样的靠山。
就在这时,鬼面人又开口了,语气带着一丝诱惑,像毒蛇吐信:“不过,若是苏姑娘愿意将自己卖给我们,我们倒不介意出手,帮你毁了迎香楼。”
“我拒绝!”苏绾绾想也不想便开口。
她若是答应了,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那她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说不定新火坑还不如旧火坑。
“啧啧,真是可惜。”鬼面人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惋惜,“我们主人可是很欣赏苏姑娘,这才愿意给你机会。”
苏绾绾垂眸沉默了一瞬后说道:“那我们换个交易——我要一本武功秘籍。”
靠别人不如靠自己,那就由自己亲手打破这牢笼吧?
鬼面人闻言一愣,随即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几分意外:“苏姑娘果然聪明,难怪主人会看重你。好,这个交易,我们答应了。”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本泛黄的秘籍,指尖一弹,秘籍便朝着苏绾绾飞去。
苏绾绾伸手接住秘籍,快速翻了几页,目光扫过上面的武功心法后,对着鬼面人微微躬身:“多谢,告辞。”
说完,她将秘籍紧紧抱在怀中,让丫鬟把木箱递给鬼面人,便转身快步走出破庙,重新登上了马车。
马车很快驶离破庙,车轮卷起地上的尘土,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
鬼面人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刚要转身离开,破庙的屋顶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瓦片纷飞间,一个蒙面人影从天而降,身形如鹰隼般迅猛,手中天蛇刀泛着森寒的光,带着破风的锐响,直斩鬼面人的脖颈。
这蒙面人自然是一路跟随苏绾绾而来的元照。
元照本以为这是那晚那名超一品高手,因此出手便用了十足力道,可刀锋落下时,她却只觉手感轻飘飘的。
下一秒,鬼面人的头颅便滚落在地,鲜血如泉涌般喷溅而出,染红了神像前布满灰尘的供桌。
超一品高手怎会如此不堪一击?
元照心中骤然一警,瞳孔微缩,立刻意识到中计了!
果然,还没等她收刀,破庙的梁柱后、门后、神像两侧突然涌出十几个蒙面人,人人手持淬毒的匕首,寒光闪闪,动作整齐划一,齐刷刷地朝着元照扑来,匕首直指她周身要害。
原来,罗生典当行在沐川被掳后,便猜到元照会追查苏绾绾这条线,特意设下这出戏,用一个替身引出元照,再派这些训练有素的死士埋伏。
而苏绾绾,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成了引诱元照的诱饵。
屋顶的碎瓦还在簌簌坠落,元照反应极快,手中天蛇刀立刻横扫,刀风裹挟着内力,直斩最先袭来的黑衣人。
刀锋擦过对方脖颈,一颗头颅瞬间高高抛起,滚烫的鲜血溅落在她的衣袖上,带着刺鼻的腥气。
可不等她喘息,左右两侧已各有三道匕首刺来,刀刃直指她的心口、腰侧与脚踝,角度刁钻得封死了所有闪避的余地。
元照足尖在满地碎石上猛地一点,青砖应声崩裂,碎石飞溅,身形借势向后急退,天蛇刀横挡在身前,“铛铛铛”三声脆响,火星溅落间,三把匕首被同时磕开,震得她手腕微微发麻。
身后又有劲风袭来,两名黑衣人踩着同伴的肩头跃起,身形如壁虎般灵活,匕首反握,直刺她的后心。
而方才被格挡的三人竟不退反进,匕首回收后再度递出,依旧是三路夹击的架势,连出刀的弧度、速度都分毫不差,显然是练过多年的合击之术,配合得密不透风。
元照旋身避开身后的刺杀,腰间发力,身形如陀螺般转开,天蛇刀顺势反撩,刀锋擦过左侧黑衣人的小臂,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对方的衣袖。
可那人竟像感觉不到疼痛,反而借着伤口的刺激加快了出刀速度,眼神里满是疯狂;右侧的同伴则立刻补位,匕首直刺元照持械的手腕,招式狠辣。
元照连忙沉腕避开,手肘却不慎撞上身后残破的神台,“哗啦”一声,神台上的陶碗摔落在地,碎成满地瓷片,尖锐的瓷茬溅起,恰好划伤了一名黑衣人的脚踝,可他只是闷哼一声,依旧向前扑来。
更多黑衣人从梁上、神像后涌出来,十二人很快结成一个环形阵,将元照困在中间,阵型紧密,没有半分空隙。
四人在前交替出刀牵制,刀锋不断划过空气,制造压迫感;四人分从左右两侧绕后,脚步轻盈,像影子般悄无声息;剩下四人竟搬起庙角的断柱与石墩,手臂青筋暴起,朝着元照狠狠砸来。
断柱带着呼啸的风声撞向神台,元照侧身避开,天蛇刀竖劈而下,刀光闪过,碗口粗的断柱被生生劈成两半,断裂的木茬飞溅,其中一块重重砸在一名黑衣人的肩头。
那人闷哼着踉跄两步,却立刻被身旁的同伴扶住,另一人无缝衔接补上他的位置,匕首依旧保持着原有的攻击节奏,没有半分紊乱。
元照被逼得步步后退,后背突然撞上斑驳的庙墙,“轰隆”一声,墙皮簌簌剥落,一块土墙轰然塌下,扬起漫天尘土,迷了众人的眼。
她趁机弯腰抄起半块断墙砖石,手腕发力,反手掷向最前方的黑衣人。
砖石精准砸中对方心口,那人身形一滞,脸色瞬间苍白,元照已借势欺近,天蛇刀横斩,将其脖颈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鲜血喷溅在神像的残臂上,顺着斑驳的泥胎缓缓流下。
可右侧两名黑衣人立刻左右夹击,匕首分别刺向她的腰侧与咽喉,速度快得惊人;同时身后传来铁链破空的锐响——一根带着倒钩的铁链直缠她的脚踝,寒光闪烁,显然淬了毒。
元照猛地提腿避开,脚踝擦着铁链划过,天蛇刀回斩,斩断左侧匕首的同时,刀背重重砸在右侧黑衣人的肘间,清晰的骨裂声混着闷哼一同响起,那人手臂无力地垂下,却依旧用另一只手掏出短刃,继续进攻。
那铁链却没落空,“咔啦”一声缠住了旁边的立柱,硬生生勒出一道深痕,木屑簌簌掉落,整根立柱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倒塌。
剩余的黑衣人见状,竟合力上前,双手推着立柱朝着元照砸来,眼神里满是决绝,想要将她困在墙下,同归于尽。
元照瞳孔微缩,不敢大意,足尖在摇晃的立柱上一点,身形陡然拔高,踩着立柱跃至半空,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
她在半空中拧身,调整好姿势,天蛇刀朝下劈出一道凌厉的刀风,刀风扫过,三名黑衣人手中的匕首被齐齐斩断,断刃飞溅间,又有两人被划伤。
可他们依旧不肯退,握着断刃继续向前扑来,像不知疼痛的机器。
元照落地时,天蛇刀已重新握稳,她不再留手,刀身舞出一片银弧,刀风裹挟着内力,每一刀都带着破风的锐响,招招直指要害。
先是劈开一名黑衣人的胸口,鲜血瞬间涌出;再借着转身的力道,刀背砸向另一人的后脑,那人应声倒地,再无动静;可旁边两人立刻分向左右,一人接下刀势,另一人直扑她的空当,连半秒的停顿都没有,配合得如同一体。
元照早有预料,左脚向后一勾,将地上的断刃踢向扑来的黑衣人,打乱对方的攻势;同时天蛇刀横斩,精准切断了接刀者的手腕,断手与匕首一同落地,鲜血喷溅。断腕的黑衣人闷哼着后退,却从怀中摸出短刃,不顾流血的伤口,眼神疯狂,继续向前冲来,仿佛要将元照撕碎。
其余黑衣人也愈发疯狂,甚至有人故意用身体挡刀,为同伴创造进攻机会,完全不顾自身安危。
元照的身法愈发迅捷,身形如鬼魅般在黑衣人之间穿梭,天蛇刀在她手中如臂使指,时而竖劈,时而横斩,时而点刺,每一招都精准狠辣。
庙内的残破神像被刀风扫中,头颅“轰隆”一声砸落在地,碎裂成几块;地上的砖石被刀锋劈开,碎成更小的石块;连屋顶的破洞都被刀风扩大,更多的天光涌入,照亮满地飞溅的鲜血与狼藉,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最后一名黑衣人见同伴接连倒下,依旧不肯退缩,眼中满是死志。
他将匕首咬在口中,双手各持一枚淬毒的飞镖,手臂紧绷,朝着元照狠狠掷来,飞镖带着破风的锐响,直指她的面门。元照侧身避开,飞镖“噗”地钉入庙墙,留下两个深孔,青黑色的毒液顺着墙皮缓缓流淌,腐蚀出细小的痕迹。
元照趁机欺近,脚步轻盈却带着力量,天蛇刀贴着对方手腕划过,匕首“哐当”落地。
不等对方反应,刀锋已架在了他的脖颈上,稍一用力,鲜血便喷涌而出,染红了脚下的碎瓦,那人身体一软,倒在地上,再无动静。
战斗终于结束,破庙内一片死寂。
神像倒塌,立柱断裂,墙皮剥落,满地都是碎砖、断木、瓷片与黑衣人的尸体,鲜血顺着砖石缝隙流淌,在地面汇成一条暗红的溪流。
元照持刀而立,刀身上的血珠顺着刀刃缓缓滑动,刚触到刀尖,便在天蛇刀自带的寒冰之力的作用下凝成细小的冰珠,“嗒”地砸在碎瓦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些黑衣人的配合太过默契,出手狠辣,悍不畏死,简直像没有痛觉的杀戮机器。
他们的武功也远非寻常江湖人可比,难怪会被派来埋伏她。
元照抬手擦去脸颊上的血渍,眼底闪过一丝冷冽——可惜,他们终究还是低估了她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