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夜袭变陷阱,降将献良策(1/1)
狼牙关外的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胡琼抹了把脸,掌心沾着粗粝的沙砾。
他盯着怀中被体温焐得温热的密信,虞翻的字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高览粮草屯于狼牙关,守将贪杯,夜巡三更为虚。\"
\"将军,前锋已过狼牙关。\"偏将王雄的声音从马后传来,甲片相撞的轻响混着战马喷鼻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胡琼握紧腰间环首刀的刀柄,刀鞘上的鱼鳞纹硌得掌心生疼——这是他十五岁那年在鄱阳湖畔亲手打磨的,跟着他平山越、征交趾,刀锋至今未卷。
\"传令下去,卸去马铃,火把用黑布罩住。\"他压低声音,目光扫过身后两万精锐。
这些跟着他从江东一路杀来的儿郎,此刻都敛了呼吸,甲胄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像一群蛰伏的夜狼。
子时三刻。
胡琼的坐骑突然打了个响鼻,前蹄重重踏在地上。
他猛抬头,本该堆满粮草的营寨里,竟连一星火光都没有。\"停——\"他刚要喝止,最前排的士兵已撞开营门,火把\"唰\"地掀开黑布,照亮的却是密密麻麻的稻草人。
\"中计了!\"王雄的喊声响彻夜空。
胡琼只觉后颈发凉,环首刀\"当啷\"坠地——那些稻草人身上披着的,分明是高览军特有的玄色鱼鳞甲,连头盔上的红缨都与日间斥候回报的分毫不差。
\"放箭!\"
低沉的喝令从四面八方涌来。
胡琼抬头,只见营寨四周的土坡上,无数火把骤然亮起,将夜空照得如同白昼。
密密麻麻的箭簇划破风声,像暴雨般倾泻而下。
他本能地拨转马头,却见左侧土坡上,一员大将顶银盔、披皂甲,手持丈八蛇矛,正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高览!\"胡琼咬碎钢牙。
他曾听人说过高览在河北时的战绩,三十回合挑落张合部将,千军万马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却不想今日自己成了那囊中之物。
\"胡将军连夜来投,某岂能不迎?\"高览的声音混着风声传来,带着几分戏谑。
他一提马缰,坐下乌骓马如离弦之箭冲下土坡,丈八蛇矛挟着破风之势直取胡琼咽喉。
胡琼慌忙抽刀格挡,却觉手臂一麻——这哪里是矛,分明是座山!
他虎口崩裂,环首刀\"当\"地飞出去,擦着高览的耳际扎进土里。
第二回合,高览的矛尖已挑开他的护心镜;第三回合,寒光掠过喉间,胡琼甚至没听见自己的颈骨断裂声,只看见月光在矛尖上一闪,像极了小时候母亲给他编的银锁。
\"将军!\"王雄的嘶吼被喊杀声淹没。
两万精锐见主将落马,顿时乱作一团。
有人往营外冲,却撞进早设好的绊马索;有人跪地投降,甲胄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血腥味混着沙土漫进鼻腔,胡琼的尸体被马蹄践踏着,最后定格在他圆睁的双眼里——那里面还映着高览银盔上晃动的月光。
建宁城头的更鼓敲过五下时,虞翻推开议事厅的窗。
晨雾漫进来,沾湿了他青布衫的下摆。
楼下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是王雄的残部逃回了城。
他摸出袖中最后半块茶饼,那是昨日胡琼派人送来的建宁特产,说是要等破了高览营寨,煮茶庆功。
\"先生,胡将军...没了。\"偏将李二的声音带着哭腔,铠甲上还沾着未干的血。
虞翻的手指在茶饼上顿住,茶饼边缘锋利如刃,割破了指尖。
他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轻声道:\"开城投降吧,高览的军令状我看过,降者不杀。\"
\"放屁!\"李二突然抽出腰刀,刀刃抵住虞翻的咽喉,\"你说夜袭能破高览,结果把将军害死了!
分明是奸细——\"
\"李将军。\"虞翻盯着刀刃上自己扭曲的脸,\"胡将军若信我,昨夜该留三千人守城门。\"他抬起手,指腹轻轻碰了碰刀刃,血珠渗出来,\"你现在杀我,高览破城后,建宁百姓一个都活不了。\"
李二的手颤抖起来。
楼下突然传来\"吱呀\"一声,城门开了。
丁奉的旗号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红底黑字的\"丁\"字旗被风卷起,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玄甲军。
李二的刀\"当啷\"落地,几个士兵冲上来,用绳子捆住虞翻的手——不是要杀他,是要押着他去见丁奉。
虞翻任他们推着往前走。
晨雾里飘来粥香,是城门口的老妇在给玄甲军送早饭。
他望着丁奉骑在马上的身影,那人身量比记忆中更瘦了些,铠甲却擦得锃亮,连护腕上的凹痕都与三年前在江夏战败时一模一样。
\"虞先生。\"丁奉翻身下马,亲手解了虞翻的绳子,\"高将军说,这城是先生帮着开的。\"他的声音有些发颤,指尖抚过铠甲上的凹痕——那是当年他弃船而逃时,被敌军长矛挑中的地方。
自那以后,他在军中再没抬过头,直到昨夜高览说:\"丁奉熟悉交州地形,破建宁还得靠你。\"
虞翻低头整理被揉皱的衣袖:\"丁将军,建宁氏族盘根错节,高将军要的不是城,是人心。\"他抬头时,眼底闪过一丝悲凉——这道理他早说给胡琼听过,可惜那将军只信刀枪。
丁奉没接话。
他望着玄甲军有序进城,百姓站在路边交头接耳,有个孩童举着糖人冲他笑。
三年了,他终于又听见有人说:\"那是丁将军,立了大功的。\"眼眶突然发热,他猛咳两声,转头对亲兵道:\"把粮库钥匙给王里正,让他看着分。\"
成都皇宫的早朝比往常多了几分暖意。
诸葛亮捧着竹简站在丹墀下,竹简上的墨迹还未干透:\"交州七郡,需设劝学从事,每郡建学宫;开铜铁矿,通牂牁江商路;选氏族子弟入太学,三年后归乡为吏。\"
\"好。\"刘备抚掌,目光扫过殿下的陈子元。
后者正望着殿外的雪,指尖轻叩腰间的玄鸟印——那是他亲手设计的,取\"玄鸟生商\"之意,专用于机密调令。
\"只是...\"诸葛亮顿了顿,想起昨日收到的密报:交州俚帅盘石在合浦铸了新矛,矛头刻着\"汉贼\"二字。
他望着殿下的青铜漏壶,滴水声里仿佛听见了千里外的战鼓,\"蛮荒之地,恐非三年可定。\"
\"三年不够,便五年。\"刘备起身,龙袍在地上拖出金浪,\"子元,明日早朝,你我便敲定三路大军的部署。\"
陈子元收回目光,雪光映得他眼底发亮。
殿外的雪还在下,却已不是昨夜的凄冷。
他摸出袖中密报,最下方是高览的亲笔:\"建宁已下,交州可图。\"墨迹未干,像一粒种子,正等着春风来催它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