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贵霜风云与家事笑谈(1/1)

临淄宫的晨雾还未散尽,陈子元的马车已碾过青石板,停在驿馆朱漆门前。

门房见是羽扇纶巾的大汉军师,慌忙掀开棉帘,却见他袖中坠着的玉玦在风里轻晃,那道裂痕像道凝固的闪电。

贵霜使者正跪坐于胡床之上,锦袍上金线绣的火鸟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见陈子元进来,他慌忙起身,双手捧上金漆木匣:"军师大人,我家太子殿下钦慕大汉天威,愿以大夏故地三城为聘礼......"

"三城?"陈子元指尖叩了叩案几,目光扫过木匣里的羊皮地图——所谓"大夏故地",不过是贵霜与萨珊拉锯战中千疮百孔的废墟。

他忽然笑了,"使者可知,当年博望坡一把火,烧的是十万曹军粮草;如今敦煌的烽火台,三昼夜能传讯到长安。"

使者的额头渗出细汗:"这......这是诚意,太子殿下愿与大汉结秦晋之好......"

"秦晋之好?"陈子元突然掀开窗棂,晨风吹得案上文书哗哗作响,"春秋时秦晋联姻,后来崤山之战,晋人俘获秦军三帅。

贵霜王庭七子争位,你家太子连王都未必做得稳,拿什么保证十年之约?"他俯身逼近使者,声音陡然沉下去,"回去告诉贵霜太子,大汉公主金枝玉叶,不是给乱臣贼子当筹码的。"

使者踉跄后退,木匣"当啷"落地,羊皮地图上的红砂簌簌洒了一地,像未干的血。

回到宫中时,刘备正站在舆图前,手指重重按在敦煌位置:"元直,孤昨日翻了西域都护的密报,贵霜在葱岭囤积的粮草够十万大军吃半年。"

"所以联姻是糖衣。"陈子元解下玉玦放在案上,裂痕在舆图投下阴影,"他们要的不是公主,是大汉对西域的放松警惕。"他抽出一支朱笔,在敦煌、酒泉、张掖连画三道线,"臣已命徐晃率三千玄甲军进驻玉门关,每五十里设烽火台,河西四郡的粮草全部转移至地下粮仓。"

刘备盯着舆图上的红线,忽然握住他的手腕:"你昨夜又没睡?

眼下青得像涂了墨。"

陈子元抽回手,将朱笔插入笔山:"陛下,臣让人去买了西域的葡萄种子,等开春在洛阳试种——要让西域人知道,大汉的葡萄甜过他们的马奶酒,城墙硬过他们的弯刀。"

午后的工部衙门飘着松烟墨的味道。

陈子元站在案前,手里攥着半卷未干的图纸,指节因长时间握笔泛着青白。

几个年轻匠人围在旁边,其中一个小徒弟忍不住嘀咕:"这城墙根基要打八尺深?

以往可没这规矩......"

"以往?"陈子元抬头,眼底的血丝像蛛网,"以往的城墙能扛得住投石机?

能防得住火油弹?"他扯过一张纸,唰唰画了个立体图,"看见没?

根基用夯土加石灰,城墙中间夹一层竹筋——当年在荆州修防洪堤用的法子,搬到城防上一样管用。"

老匠头捋着白胡子笑:"军师这是要把全天下的城都修成铁桶啊。"

"铁桶?"陈子元将图纸递给徒弟,突然揉了揉太阳穴,"等铁路修到西域,到时候运兵的车皮比铁桶还结实。"他转身看向窗外,工地上传来打夯的号子声,"等这些城修好了,等铁路通了,贵霜的马队就算能翻过葱岭......"他没说完,低头继续改图纸,墨迹在纸上游走,像在编织一张看不见的网。

直到夕阳把窗纸染成橘红,陈子元才踩着暮色回府。

还没进院门,就听见前院传来震耳的大笑:"小瑜儿,腰板挺直!

拿剑不是拿笔,手腕要像张飞爷爷的蛇矛——"

推开门,只见张飞叉着腰站在青石板上,豹眼圆睁,手里举着柄木剑。

陈瑜穿着月白儒生长衫,发带散了半缕,正手忙脚乱地去接木剑,剑尖差点戳到自己下巴。

"三叔公!"陈瑜见父亲进来,耳尖霎时红了,木剑"当"地掉在地上。

张飞大笑着弯腰捡起剑,拍了拍陈瑜后背:"元直你可算回来了!

你这儿子文弱得像团云,前日我带他去校场看演武,他见着马都打哆嗦——"他把木剑塞到陈瑜手里,"小瑜儿,再来!

扎马步时膝盖别弯,你爹当年在博望坡蹲草窠子埋伏,一蹲就是半夜......"

陈子元站在廊下,看着儿子咬着嘴唇重新摆好姿势,木剑在手里抖得像风中的芦苇。

他忽然想起昨日在书案上看见的《左传》批注,小瑜用蝇头小楷写着"城濮之战,退避三舍非怯也,谋也"——那字迹比自己当年工整十倍。

"三叔,"陈子元走上前,伸手替儿子理了理散掉的发带,"小瑜不爱舞刀弄枪,随他......"

"随他?"张飞瞪圆眼睛,震得屋檐下的铜铃直响,"当年你在新野当军师,要不是关二哥护着,早被曹仁的骑兵冲散了!

这乱世里,文才武略得两条腿走路——"他突然放软声音,拍了拍陈瑜肩膀,"你爹当年第一次拿剑,还砍了自己的鞋帮子呢。"

陈瑜抬头看父亲,眼睛亮得像星子:"爹,我想学。

就......就学两招防身。"

陈子元望着儿子泛红的耳尖,又看了看张飞手里的木剑。

风掀起院角的竹帘,露出墙根那株他亲手栽的桃树,花苞正鼓鼓地打着朵儿。

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初到三国时,在草庐里读《出师表》的自己——那时的他,又何尝不是文弱书生?

"好。"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木剑,递给儿子,"但每日亥时前必须回房读书,《孙子兵法》背不熟,不许吃饭。"

张飞大笑,一把搂住陈子元肩膀:"这就对了!

走,我让厨房炖了鹿肉,吃完继续练——"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周平的声音隔着围墙喊:"军师!

陛下急召!

说许都送来密信......"

陈子元的手顿了顿。

他望着儿子眼里尚未褪去的兴奋,又看了看张飞腰间的酒葫芦,忽然伸手拍了拍陈瑜头顶:"你先跟三叔用饭,爹去去就回。"

他转身时,玉玦在腰间轻晃,那道裂痕恰好接住了最后一缕夕阳。

周平递来的密信还带着马背上的寒气,他拆开看了两行,脚步微滞——许都的密报上,"曹操孙权魏王"几个字像火星子,烫得指尖发疼。

宫灯次第亮起时,临淄宫的角楼传来第一声更鼓。

陈子元望着殿内跃动的烛火,忽然想起今日在驿馆对贵霜使者说的话。

这乱世里,从来没有绝对的安稳,有的只是——

他摸了摸腰间的玉玦,裂痕在掌心刻下一道浅痕。

该磨剑了。